这些年光是从那些铺子中流出来的油水都抵得上朝廷一年的赋税,可想而知这些年宋家到底积攒了多少家产。
宋鹤宫那狡猾的老狐狸以为将那些铺子都记在别人名下他就查不出来了?
当真还以为他还是之前那个在朝堂上任他拿捏的傀儡皇帝。
大红色的朝服穿在他身上着实太过碍眼。
宋鹤鸿握紧手中的本子,挂在下颚不怎么长的胡须此刻一抽一抽的,一双长了皱纹的手死死握上身后奴才的手,在他的搀扶下跪在地上,“谢皇上宽宥,臣会好好反省,好好改正。”
他看了眼对面一脸恼怒的宋想容,计划要提前了,眼前的帝王在这些年的隐忍蛰伏下已经有了千古一帝的雏形,万不可让他再有成长下去的空间。
谢砚辞点头,顺着他的话往上爬,“既然丞相诚心悔过,朕自然高兴。”说着牵着牵着江兮回到自己的龙纹交椅上坐下,江兮被他安置在自己身边,线条锋利的下颚微微上扬,“宋丞相还要在这看朕如何处理后宫的事?”
言外之意就是,你可以走了。
宋鹤鸿弓着身子,“臣告退。”
随着宋鹤鸿的离开众人的视线重新聚集到孙嘉柠和阿桑娜身上。
谢砚辞看向阿桑娜,“朕知这事让你受委屈了,但现在死无对证,淑妃肚中还怀着孩子,不是朕偏袒她,你放心,这件事不会如此轻易过去的,朕会让人继续追查。”
继而对身边的苏乐山吩咐道:“送淑妃和桑婕妤回去。”
“是。”苏乐山应道。
皇后此刻大脑还是一片空白,明显还没从谢砚辞责罚宋鹤鸿这件事回过神来。
在她的记忆中,父亲一直是朝中的肱骨之臣,皇上对父亲更是敬爱有加,她不是傻子,今日这番情景绝不是一个大臣和皇帝之间该有的氛围。
而且父亲离开时看过来的一眼,明显另有含义,催促和提醒。
身边的兰莺小声开口,“娘娘正事要紧,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兰莺的话当即让宋想容恢复神志,兰莺说得对,眼前最要紧的是解决掉淑妃那贱人肚子里的孩子。
眼下已经四个多月了,等她月份大了胎像坐稳想要动手就困难了。
两个事情的主人公都回去了,宋想容看了眼谢砚辞,“臣妾告退。”
见谢砚辞颔首,宋想容脚下步履匆匆地赶了回去。
有些事她必须同父亲问清楚。
半盏茶的功夫原本喧哗的大殿此刻恢复先前的寂静无声。
江兮来到谢砚辞跟前,跪在地上,额头抵地,“奴婢有罪。”
谢砚辞挑眉,身子仰躺椅子中,“有罪?说说什么罪?”
江兮低着脑袋,娇小的身子此刻尽数笼罩他的影子中,细微抖动的身子可以看出她此刻的慌张。
“奴婢不该擅自开口说话,给您惹麻烦了。”
谢砚辞宽阔的背脊和倚靠分离,将地上跪着的人拽起来,她肚子里的孩子才一个多月,正是胎位不稳的时候,万分马虎都不能有。
谢砚辞坐在椅子上,即便她垂着脑袋,可脸上的神情还是一览无余的落在谢砚辞眼中。
眼尾带红,刚才被她牵着的掌心一片湿热,是她肌肤中渗出来的汗水。
她垂下的形如小扇的睫毛几撮几撮地粘在一起,看着像是那受伤的小兽低泣着。
“你没有给朕惹麻烦,你是给自己惹麻烦,你别忘了,你妹妹还在寿康宫。”
江兮身子一抖,那似落不落的眼珠滚了下来,砸在谢砚辞的手背上,刚起来又跪在地上,只不过这次跪在谢砚辞脚边,“皇上您帮帮奴婢吧,这世上奴婢只有知知一个亲人了,要是知知出了什么意外,奴婢真的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如何过下去。”
虽然有作秀的成分,但她后面说的话皆是实话。
谢砚辞这次没有伸手去扶她,“江兮,你先比敌人愤怒,那你就已经输了。”
江兮哽咽着,眼泪啪嗒啪嗒地滴在地上,肩膀随着她的哽咽不停地抖动着,无助又彷徨。
“奴...奴婢是太生气了,他害得奴婢失去家人,流落在外,这些年吃尽人间苦楚,何况...他还...他还对您出言不逊,奴婢一时没忍住。”
江兮脸色一白,许是演戏演得真的共情了,肚子一阵抽痛,她死死捂着肚子。
谢砚辞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异常,脸色一变,刚有动作,眼前人儿已经失了力气朝他倒过来。
他忙不迭抱起人往殿内走,急切出声,“请太医。”
“是,是。”苏乐山显然也是慌了神,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顾不上缓神继续往太医院跑。
-----
殿内。
谢砚辞将人放在床上,在烛光的映照下小脸一片惨白,额头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握着江兮手的那只大掌在小幅度地颤抖着。
“朕又没说不帮你,你还真就娇气上了,你要是真敢有什么意外,朕就不帮你救妹妹了。”
太医所在宫殿距离阳瑞宫不远,不一会儿苏乐山就带着回来了。
他请的还是上次那个给江兮诊脉的王太医。
王太医喘着粗气,脚上的布鞋都是反的,可见来得有多匆忙。
半晌,王太医收回手,说话仍旧带着喘,“江姑娘身子本就不适合孕育子嗣,这一胎比起别人要脆弱很多。”瞥见谢砚辞脸色沉了下去,王太医忙调转话语,“皇上放心,只要好好休养好好调理是没问题的,江姑娘晕倒是因为一时情绪起伏太大所致,以后还是要保持情绪平稳比较好。”
说着王太医从药箱中拿出一早配置好的安胎药和安神药,“这是臣给江姑娘配的,一天一次。”
上次他没摸清皇上的意思,回去后安胎药和堕胎药各配了一份。
送走太医后开阔的大殿空了下来。
谢言辞心底一阵后怕开始往上翻涌,握着江兮的手不自觉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