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枳没料想到他会这么直白,一下子呆愣在原地,看向季晏礼的眼神里霎时掺杂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季晏礼看出她的怀疑,淡淡一笑安抚道,“你放心,我会把这件事调查清楚。”
“真的吗?”谢枳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季晏礼郑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交谈间,小男孩咧着一口大白牙乐呵呵地跑进来,怯生生地看了季晏礼一眼后直接扑进了谢枳怀里。
谢枳低着头满脸慈爱地摸了男孩头顶,把人抱进怀里。
男孩揉了揉眼睛,又把头埋进谢枳怀里闷声闷气的撒娇,“母亲,我困了。”
谢枳闻言脸上温柔一笑,轻声细语哄道,“怀儿先去睡好吗?母亲跟贵人还有事要说。”
“好。”男孩很是乖巧,点头如捣蒜,乖乖地走到谢枳身后地木板上躺着。
季晏礼一直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心中不免酸涩。
“贵人见笑了。”
季晏礼不微微一笑,看着男孩说道,“令郎十分可爱。”
听到季晏礼这么说,谢枳貌似十分开心,捏着帕子抬手掩唇轻笑出声来。
如果忽略站在不远处时不时朝三人偷看的一群鬼,气氛倒有几分温情。
季晏礼这边一片祥和,陆时年那边却如坠冰窟。
“烦请陛下收回圣旨。”
陆时年懒洋洋地斜靠在软榻上,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全然不顾手拿圣旨、脸露难色的周福宁。
周福宁在老皇帝身边待久了,在宫里谁不是巴巴地巴结他,如今倒好,在陆时年面前要低声下气地求他,心中顿时怒火中烧,不过终究是皇帝身边的人,早就练就了一副泰山崩于前仍面不改色的绝技,面上倒是一点不显露对陆时年的厌恶。
“陆大人可别为难奴才了。”周福宁恨不得给这奸贼跪下了,掐着嗓子劝说道,“苏小姐乃是帝京第一才女,陛下怜惜大人,特意为大人赐婚,大人可莫辜负陛下好意啊。”
陆时年可不管这些,权臣就要有权臣的样子。
他起身理了理袖口,负手走到周福宁面前。陆时年身姿挺拔高挑,站在周福宁面前颇有压迫感,周福宁俯身把圣旨递到陆时年面前,态度十分恭敬。
反观陆时年,居高临下地睥睨良久,随意接过圣旨。
周福宁手里一空,还未来得及直起身板,就听陆时年不恭不敬道,“公公任务完成便请回罢。”
周福宁弓着腰脸上笑容瞬间僵住,片刻又皮笑肉不笑地抬头,垂眸轻道一句,“奴才告退”,随即朝着身后跟着的小太监一挥拂尘,转身笑呵呵地离开了。
见人走了,站在一旁目睹全程的来福暗自松了口气,看着自家大人把圣旨随意扔到桌上,吓得差点摔倒在地上。
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拿起圣旨,安抚似的轻拍圣旨几下,嘟着嘴埋怨道,“大人这番下来,怕是又要被朝中大臣弹劾了。”
陆时年冷笑,抬脚出门。
来福抱着圣旨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皱着一张小脸暗自思忖着这次给大人找个什么借口才能躲过老皇帝的责难。
两人各怀心思地来到书房。
陆时年甫一坐下,便有暗卫推门进来,走到陆时年身边俯身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陆时年眼尾微扬,眼底溢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暗卫说完退到案桌前,直愣愣地站着等陆时年发话。
陆时年拿了一张空白的宣纸铺在案桌上,来福见状很识趣地上前把圣旨放到一旁,低着头给大人磨墨。
陆时年挥笔在宣纸上落笔后,才淡淡开口问道,“他身边有老皇帝的影卫?”
“是。”暗卫低着头沉声道。
“看来老皇帝对他也不完全信任。”陆时年头也不抬地说着,笔走龙蛇。
“把人盯好了,有情况立刻向我汇报。”
最后一笔落下,陆时年放下毛笔,拿起宣纸满意地欣赏着纸上的字,嘴上还不忘朝暗卫说道,“今日老皇帝召他入宫,去打听打听所谓何事。”
“是。”
“大人。”来福看着桌上苍劲有力的字,“陛下赐婚的事情,大人打算如何处理?”
那老皇帝给大人赐婚,对方还是苏妃娘娘的亲妹妹,那不是明晃晃的在大人身边安插眼线吗?真的讨厌!
来福气急,反观自家大人,毫不在意就算了,下一秒就见他轻笑着说道,“为人臣者,岂能抗旨不遵。”
来福一听,撇了撇嘴,心里明白大人这是有了打算了,便没再说话。
陆时年靠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战国策》,却死活看不进去一个字。
说起赐婚,不知为何,他隐隐有些期待季晏礼知道老皇帝给他赐婚以后的样子。
如今世道虽不流行南风,但也不是没有,那些高官子弟私下也会豢养一些小倌玩乐,他自是不排斥的。
虽然他并无此经验,但那大名鼎鼎的季将军看他的眼神算不上清白,只是他不知此情何起?明明之前那人还扬言要杀了自己,他甚至怀疑,季晏礼已经不是以前的季晏礼了,只是有一副相同的面容罢了。
然这一切,能这么顺其自然的发生,最终还是归结到他对此并不厌恶。
陆时年想得入神,嘴角不自觉就带上了一丝笑意。
骤然间,屋外雷声四起。
陆时年终是回过神来,看向窗外时才发现,天边早已是黑压压的一片,一副风雨欲来之景。
“将军!”
萧槿在外头一直等不到将军出来,又见天边黑云压城,只得匆忙跑进暗牢,却看到将军面色阴沉,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何事?”季晏礼听完谢枳的回忆,心中思绪万千,竟没发觉自己脸色十分难看,眼神里也不自觉露出一丝杀意。
萧槿被将军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吓了一跳,顿了顿才道,“……外面快下雨了。”
“知道了。”季晏礼看了一眼谢枳,又转头对萧槿说道,“你先出去,我马上出来。”
萧槿一愣,眼神胡乱看了看,也没发现这暗牢有何不同,自家将军能在这里坐一下午?
虽有万般疑问,萧槿还是满脸不解的乖乖地退了出去。
确定萧槿离开后,季晏礼对着谢枳开口道,“我叫季晏礼,你若有事便来将军府找我。”
“好。”谢枳点了点头,“那贵人先回去。”
季晏礼点点头,他也不欲多留让萧槿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