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晏礼睫毛颤了颤,思绪翻腾,随后起身从容地走到老皇帝面前,抱拳跪在地上表忠心,“陆时年视我如鲠在喉,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哦?”老皇帝把腿搭在案桌上,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半阖着眼,似是在思考他的话。
“季将军没想过反击?”
季晏礼抬眸,目光灼灼,眼底是视死如归的正义,道,“陆时年手握重权,只可缓缓图之。”
他在赌,就算他言语有失,老皇帝也不会对他发火,毕竟如今能与陆时年抗衡的,只有他季晏礼。
果然,他话音刚落,老皇帝表情变幻一番后,拍手大笑,似是很愉快道,“朕有季将军这等忠诚,何惧陆时年那小人!”
他自然没错过老皇帝眼底一闪一闪的杀意。
老皇帝说着便起身走到季晏礼面前扶他起身。
季晏礼低下头,连道“不敢”。
“季将军无需多礼。”
季晏礼顺势坐下,摸透了老皇帝的心思,他做起事来便也不用顾了。
“其实朕今日传将军过来,还有一件事想让将军去办。”
“但请陛下吩咐。”
老皇帝拿了一封厚厚的书信递给季晏礼,“吏部尚书顾昀之将军可认识?”
季晏礼打开信函,点了点头,嘴上却道,“不太了解。”
“上面是朕在私底下找人收录的顾昀之的三十六罪证。”
看着信函上的内容,季晏礼眉头越皱越深,上面列举的桩桩件件都是掉脑袋的事。按理来说,老皇帝是昏庸无道的人设,会做这种为民除害的事?莫不是被人蛊惑了?
季晏礼折好信函,紧握在手里,试探道,“陛下的意思是?”
老皇帝拿起笔大手一挥,案桌的宣纸上赫然一个赤红的“杀“字。
季晏礼心里有了底,单薄的唇抿成一条线。
“顾昀之作恶多端,妖言惑众,不知用何手段迷惑了那些贱民,一个个的都护着他,朕动他不得,却也不能放任他为非作歹,所以将军帮朕除了这个后患。”
老皇帝说得云淡风轻,貌似他口中要杀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让他去捏死一只蝼蚁。
他心里觉得万分厌恶,脸上却不显。
老皇帝见他低着头不说话,便当做他默认了,随即传了周福宁进来送他出宫。
季晏礼刚出太和殿,迎面就遇到了一位被侍女搀扶着款款而来的紫色华裳的女人,一张清丽白皙的脸上带着温和又疏离的笑。
再看看身后跟着的乌泱泱的一群下人,季晏礼猜想这应该是宫里的哪位娘娘,而且身份不低。他不想图惹麻烦,看了一眼便迅速低下头,跟着周福宁往边上退了一步跪下行礼。
“参见苏妃娘娘。”
“免礼。”
苏妃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季晏礼,柔声对着周福宁问道,“皇上可在里面?”
“在的,在的。”周福宁连连点头,对着苏妃笑得谄媚,“陛下嘱咐奴才送季将军出宫,娘娘进去便好。”
苏妃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一直低着头的季晏礼,没再说话,转身进了太和殿。
季晏礼虽然低着头,但是他敏锐的感觉到苏妃有意无意的目光,忍不住拧了拧眉。
周福宁把季晏礼送到宫门口客气一番后便转身回去了。
“将军。”萧槿见他出来,几步上前,担忧地问道,“您没事吧?”
“无事。”季晏礼摇了摇头,翻身上马,牵着缰绳慢悠悠地走着。
萧槿见他将军不愿多说,也没再问。
“带我到郊外看看。”季晏礼心中还惦记着之前看到鬼魂的事情,他回到城里便没再见过,他不确定当时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是。”萧槿听到季晏礼的要求,眼底闪过一丝迟疑,很快就恢复正常,策马走到季晏礼前面给他领路。
因为两人还在城中,不能策马疾行,两人只能慢悠悠地走着。
季晏礼心中思绪太杂乱,一闲下来,竟一时间不知道先考虑哪样。
脑海中骤然闪过苏妃那张脸,他扭头朝着萧槿疑惑地问道,“那苏妃我之前怎么从未见过?”
苏妃?
萧槿愣了愣,他对着苏妃了解也不多,只知道他是当朝宰相家千金,刚入宫不久就被皇上封妃,只是宰相对陆大人的态度不明确,老皇帝还因着此事连带冷落了她。
季晏礼心潮起伏不定,点了点头,他总觉得这个苏妃虽然看上去与世无争的,但是她看人的眼神太刻意,让人觉得像是被毒蛇缠上了。
两人出了城门口便开始策马疾行。季晏礼虽然没骑过马,但是一路走来已经掌握了要领,现在就算是马跑起来也不会觉得恐惧,倒是颇为享受,总算能理解里策马奔腾的快意了。
季晏礼这边刚出城门,老皇帝那边便收到了消息,他对着虚空招了招手,房梁上突然跳下来一个戴着面具身着黑色紧身衣的男子。
老皇帝似乎是早就习惯了男子的突然出现,脸上没有一丝起伏,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低头握笔继续作画,若是黑衣男子稍微一抬头,便能看到老皇帝陛下淫靡赤裸的画像。
黑衣男子沉默着抱拳,随后又消失了。
季晏礼那边没过多时便来到上次被陆时年关押的地方。
上次一场恶战以后,屋子四周都或多或少弄了一些血迹,只是现在已经整洁如新了,就连那些尸体也不见了踪影,想来陆时年已经派人来收拾过了。
萧槿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暗牢,十分诧异,但是瞥了一眼自家将军好像没有想开口的意思,便压下满心的好奇默默跟在他后面。
上次陆时年带他出来的时候,季晏礼留意过开关,所以两人很快便进入暗牢了。
不出所料,两人前脚刚进入,面前突然刮起一阵阴风,紧接着那些浑身溃烂的恶鬼便出现在两人面前,对着两人吐着舌头,张牙舞爪的。
纵然季晏礼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准备了,但还是被这景象吓得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