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棠是偷跑回来的,没大没小地和几个十来岁的孩子疯玩了好一会儿,大冬天也能热出一身汗来,“阿盈阿盈,你说要给我放窜天猴的!”
“哎呀,棠棠有了心上人,不要嫂子了。”楚云灵装作酸溜溜的语气,“晚饭前还说要天天来找嫂子喝茶呢。”
江海棠笑嘻嘻地挽住楚云灵的胳膊,“我倒是想天天找嫂子玩,可是风风会吃醋的,嫂子一定心疼风风的~”
她家嫂子还是很喜欢风风这个老太阳的。
“道理都被你讲走了,小没良心的。”楚云灵没好气地点了下江海棠的额头,“去吧,和久盈一起好好玩,你哥嘴上说着不待见久盈,买烟花的时候数他最积极,说你一定会让久盈给你放的。”
“和久盈放完就早点回家,爸爸今晚说要熬你和耳朵都爱吃的赤豆酒酿小元宵。”南方城市过年要吃汤圆,寓意团团圆圆。
今晚家里人多,江青叶想秀一把厨艺的瘾又上来了,散完步就钻进厨房熬红豆沙。
“知道啦嫂子,我和阿盈悄悄走哦,不告诉耳朵。”要不然小电灯泡又该跟上来啦。
两个大人趁着小耳朵沉浸在小朋友圈里的时候,拎了一兜烟花悄悄走出了小区,一路上生怕引起些动静,直到出了小区门,江海棠才松了口气。
温久盈看得好笑,忍不住伸手去拨了拨小狐狸额前飘落下来的碎发,江海棠今天似乎特意烫了个卷卷的八字刘海,看着颇有几分妩媚动人,路灯下那双眼睛仿佛盛满了星光,漂亮极了。
“耳朵可黏我啦。”江海棠有些小自豪,“所以要偷偷走,因为耳朵黏我,我黏阿盈,我们这算不算是奇怪的三角感情。”
温久盈:……
“不算。”耳朵是小辈,还是小朋友,怎么都跟三角扯不上联系。
“那边有个小公园,我们去那边放,好不好?”江海棠指着那,“我小时候学自行车就是在那个公园里学的,风风最开始还说让我四点起,没人,方便我学,结果我们四点多去公园,里面全是爷爷奶奶。”
十点多的公园才是没人的,气煞江海棠也。
江海藤总说她是坑哥达人,漏风棉袄,其实他也没少坑她。
“好,”温久盈把袋子从右手换到了左手,转了一侧,想去牵小狐狸的左手,江海棠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把手放到了老干部的手心里。
一直到公园,两个人找到了广场,不少年轻人都在这放烟花,还有拿着仙女棒在跳舞拍照的,温久盈把袋子放下,趁着路灯抬着江海棠的左手来回看。
“你看什么呀……”
江海棠被温久盈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想往回缩手,孰料温久盈抓得更紧,“疼不疼?”
这一句问话问的看似没头没脑,江海棠稍愣了愣,抿唇,“当时有一点点疼,后来就好啦,不要心疼,姐姐。”
“你想看疤是不是?”江海棠用右手的指尖在左手拇指那一侧虚虚画了条线,“还是留了一点痕迹的,你看这里,是不是肤色有不一样的地方?”
烧伤本就容易落下疤痕,也就是江海棠年纪小,后来江青叶又一直给她调祛疤的膏方,敷了很长一段时间江海棠的疤痕才淡化到如今不仔细看就看不见的程度。
江海棠不知道的是,也正是因了这件事,江海藤才发现自己或许并不适合待在临床。
他完全没办法应付这样的紧急情况,明明本科读了医学,那时候也考过了执医,书到用时,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想不起来,也害怕看见妹妹被烧的一塌糊涂的手,一贯疼爱妹妹的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去给江海棠换药。
而江海棠那年身上穿的小毛衣,事后才被发现烧了半截。
当真是他们运气好。
有一点没注意,或许烧的就不是一只手,而是整个人。
“嫂子说,你一滴眼泪都没掉。”明明小狐狸的眼泪说来就来,平时稍微碰到一点都能哭上一场。
“是呀,我可能也是有点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想哭的时候,发现风风比我更难过,我不想他把责任都背在自己身上,两个人出来玩,我也有一点点责任的。”江海棠弯了下眼,俏皮比了个“一丢丢”的手势,“谁让我在买东西方面一贯心凶。”
江海藤求稳,没有她,他或许最多一次性买上五根,是她一直在边上软言软语地求着,他才一狠心买了几十根电光花。
哪怕那时候她只是一个小孩子,哪怕江海藤是一个成年人,江海棠依旧不想他独自承担这些。
“那你现在要哭吗?”温久盈反手把小狐狸的手包在掌心里,“迟来的眼泪。”
“阿盈可坏啦,总是暗搓搓地想看我掉眼泪的样子。”江海棠含笑低语,“你不是看过很多次了嘛……还没看够……”
温久盈思索一瞬:“不一样,我遗憾错过你需要安慰的过去,想补。”
愈发爱打直球的老干部实在让人心动,江海棠笑着环上了她修长的脖子,语带深意:“过完年,回家给你补。”
烟花在夜空中猝然炸开无数朵,五颜六色,江海棠仰头望着那些转瞬即逝的美,心里咕嘟咕嘟冒着甜甜的泡泡。
她害怕烟花,但她找到了愿意陪着她放很多烟花的人。
“以后你每年都会陪我一起放的,对吗?”江海棠轻声出言。
“是,以后每年都会陪你放。”
烟花下黑暗的角落里,江海棠缠着温久盈,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又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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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十二点临近的尾巴,两个私逃的人总算回了家。
才一回去就听沈婉招呼着:“正好,快来吃汤圆,新的一年,红火火火,团团圆圆。”
电视机里,春晚主持班底在数着倒计时。
零点那刻,窗外骤然响起各式各样的鞭炮声,江海藤抱着坚持了许久的女儿去阳台看烟花,江海棠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没在她们这边的时候,悄悄在老干部侧脸亲了一下,“新年快乐,姐姐!我是新年第一个说的哦!”
大庭广众,又都是小狐狸的家人,温久盈那一瞬间只觉得心脏仿佛会在下一秒脱口而出一般,随之而来的就是面上火烧火燎的发烫,连呼吸都跟着乱了。
看着温久盈又呆又害羞的模样,江海棠挑了下眉,弯唇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