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想离开吗?”
时笙一瞬间怔住。难道太子觉得作为太子太过于拘束所以想要逃离皇宫?
时笙眼神复杂的看着慕璟云。
“就是,就是出宫去玩。””他结结巴巴的说道。
好吧,这个哥哥永远也不会像她想的那样复杂,他似乎忘了,之前和他一起出去自己被绑架的事情。
时笙并未给他回答,他又急忙补充道:“这次我把我的护卫都带上,要是你觉得人太多
不好玩,我就把所有影卫都叫上,让他们藏起来。”
是啊,他已经正式继承了太子之位,也快十一岁了,确实该接手属于他的势力了。不像她,连自己的护卫都没有,更别说影卫了。皇帝是不会花精力和时间为她培养属于她的势力的,在他看来,他能给时笙住在皇宫的机会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结合上次被绑架的经历和自己现在瘦弱的身板,她并不觉得出门是件好事。
就算有太子的护卫保护,回到皇宫也免不了皇帝对她蛊惑太子不务正业的惩罚。而她本人其实一点都不想出去,外面有什么好的?让别人清晰的认识到公主与太子的差别吗?让人们知道这皇宫是还有一位公主的吗?没必要。
不过慕璟云却是给她提了一个好建议:离开。
远离皇宫、远离太子、远离皇帝,不和他们见面,应该能省去很多麻烦。
慕璟云不会为了他所谓的好东西找她分享而天天找她,皇帝也不会为了太子的不务正业罚她。
她自己本身对于当背景的事情并不排斥,可她讨厌的是明明不是她的错却还要惩罚她和红销,她明明拒绝了却还要接受太子带来的那些刺眼的赏赐,最讨厌的是顾清石看她的眼神。
留在皇都上学的顾清石会时不时进宫陪伴太子,而太子又喜欢往她这里跑。
每次见到清石她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和他们的格格不入,还有与太子之前身份的巨大落差。
她不想在清石面前展露自己的不堪,即便之前已经毫无形象可言。她还是想在曾经心爱的人面前保持体面。。
自己不能再有贪念了。皇位是慕璟云的,顾清石是史明月的。
所以她决定去休养,离开这里。
复诊的医师也赞同,她说皇都的气候确实不适合她的修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病
是心病。
红绡向着王遒长提了公主想要去东海边疗养的请求,在他向皇帝禀明时,皇帝并未抬头,只是轻飘飘的一句“随她”代过。·
之后的几天,红维忙忙碌碌的收拾着行李,可时笙并没有多少东西可以收拾,所以临近出发的日子两人越发清闲。·
慕璟云每天都会提啼瞳哭哭的过来说什么“父皇还是不允许……还有“太傅也骂我不务正业……”.
因为他想和妹妹一起去度假。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妹妹可以去度假,他却要留下来学习那些枯燥的帝工策略。可他最不明白的是,时笙不是去度假的,而是为了逃离他,逃离所有人。
起初她甚至想要自己悄悄的离开,却被红组抓包。当时红绡很激动,哭诉着说公主不要她了,而且上次的绑架案也没有着落,她死活不放心时笙一个人。
没办法,时笙就只能带上她去疗养地。
离开的那天,慕璟云还是来送她了。依旧是个十一岁的大哭包。时笙还是忍不住的开始安慰他,叫他好好学习,好好听他老师的话。他哭的更大声了,边哭边说他会好好学习,拿到前五十的名次。
时笙笑了,她没记错的话幕璟雲在授衣的时候都是无实名以后吧。不知道这一世会不会有所变化。
就在她提着裙摆独自踏上马车时,却听见远处传来了特别想念又特别害怕的声音。
“公主!等一下!”
顾清石从远处跑来,气喘吁吁的他看得出来已经是很努力的跑了。
她没有把她离开的消息告诉给任何人。太子是自己知道的,她不想让顾清石知道她的离开来送她。
因为那样就可以不用忍受分离的痛苦。
可事与愿违,他还是来了。她以为自己能悄无声息的离开,对过去的自己早点画上句号。
可等她离开的时候还是一样的想念顾清石。顾清石出现的那一刻,她又不想走了。
她走下马车,稍微往前走了两步,这样就能让清石少跑两步了。她想着。
这次顾清石的身边并没有出现史明月,所以时笙贪念的感情里没有嫉妒和自我厌恶。
她看向顾清石的眼睛亮亮的,像夜晚倒映在海里的星星。
“你来了。”
开口而出的只能是压抑着感情淡漠的话语。
顾清石微微一怔,公主的语气像是面对一位旧人一样,可他只与公主见过不到三次。
但他还是缓了缓,平静的说:“公主,你是要离开皇都吗?”
“是的,去养病。”
他听太子经常提及公主,自然是知道公主体质不好,容易生病。所以公主也很少出门。
可他还未正式拜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就要离开皇都了?他从来到皇都以来,忙着处理初到皇都的各种事宜,了解家族皇都的产业。
顾清石回想起第一次不大愉快的见面,让他把公主弄哭了,第二次只是在宴会上简单的问候,第三次就是今天的送别。
如果不是今天进宫来找皇太子,也许今天这最后一面都不会见到。
他想问公主是不是要去很久,什么时候回来,可他发现自己没有理由这么做。他发现这个小女孩坚强又脆弱,他想保护她,可是自己没有立场这么做。
最后只能说出
“那,祝公主早日康复,万事顺遂。”
他说出符合自己立场的祝词,平静的毫无波澜。
听见顾清石的话,时笙有点点失落。他以为顾清石会和她多说两句,会问她为什么走,能不能留下,他红着脸跑过来只是为了给自己说早日康复吗?
很快时笙便坚定了自己离开的决心,准备再次踏上马车。
她回头道:“谢谢,希望能借你吉言。”
便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放下了车帘。
她没有和任何人说再见,因为她想尽可能的延长和他们不再见的时间。这样也许就能放下过去的自己,重新的生活,作为一个善良的人活下来。
***
时笙和红绡两个人踏上了去往东边的旅途。
在长达五天的路途中,坐马车是难受的。车内光线不好而且很晃,时笙也没办法看书打发时间。她们除了困顿的时间其余都在看窗外的景色。
尽管时笙兴致不高,但也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忘记关于她的前世,关于帝都,关于顾清石的一切。
最终,她们来到了位于繁华而潮湿的皇朝东部一海都。
这里是平海伯的封地,也是厉飞白开始出现的地方。作为伯爵,封地又临近东海,商贸发达,虽然是个小小的伯爵,因着封地的富足,在皇帝面前是个小红人。
她想起前世,在她发起谋反的那天,厉飞白也推翻了他的父亲坐上这伯爵之位。而平海伯厉熊的顺位继承人厉超群在那一年前就坠马而亡。不得已才将私生子厉飞白作为继承人。可最后还是被自己的继承人削了头。
厉飞白当上伯爵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着无数金钱向她投诚。这对当时的她来说是一大帮助。
她问过厉飞白想要什么,而他却只要求在她身边谋求一个位置。
所以最后他成了她的遒长,成为她唯一的心腹。
也是他,最后把她送上断头台。
时笙对于厉飞白的感情是复杂的,作为亲信她从来不会怀疑他的忠诚,但他背叛时,时笙也并不恨他。当初信任他是因为觉得他们是同类,同是被至亲抛弃的可怜虫。但他凭借自己优秀的交际手段,混的并不差。
姣好的面容,温文尔雅的气质,琴棋书画都精通,为人很谦和,不管是哪家的女儿都会被迷得神魂颠倒。虽然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人们并不讨厌他,无论是因为他的才华还是他的为人都是一致好评。所以人们对于那些所谓的绯闻极为宽容,认为如此优秀的人有很多人心甘情愿的喜欢是人之常情。
所以人们推举他为新的皇帝,让他灭了她这个暴君也是情理之中。
思绪回笼,她们已经到了她们新的“家”了。
那是一座很久没有人光顾的“宫殿”,其实就是一个比普通民宅看起来威严的房子,并没有什么人气,没人住也没有人打扫。不过好在也是曾经皇后游玩时购置的,并没有太荒芜。
不过听说在很多年前,皇后在雪中救下一个流浪儿,并收为侍卫,赐名傅雪衡。最后让他留在了这里。想来这里没有杂草和蜘蛛网应该是他在照看这个院子。
时笙她们刚下马车,傅雪衡早早的站在阶梯前等候这座宅邸新来的主人。
时笙看着眼前这个人,和记忆中那个浑身插满箭的血人重合了。
当她率领自己的军队,一路谋反,冲进太子的宫殿时,傅雪衡一个人守在殿前,身后是紧闭的房门。
她前世就知道他。他是皇后意外救下,后被太子赏识带回了宫。
时笙拿着剑指着他,叫他别做无谓的反抗,让他让开这条道路。他沉默不语。时笙曾对他很是赞赏,所以要他投靠自己的麾下,他依旧没有说话,默默拿起剑挡在门前。
时笙知道,他是忠心的,可惜忠心的人不是她,他说忠心的人并不能救他一命。
时笙挥了挥手,手下的卫兵拿着弩箭对准他,他用剑拼命的抵抗,最后还是万箭穿心。
所以他死了吗?死了。是她亲手杀了他,他死的时候依旧站在门前,牢牢守护住那道门。
看着眼前年轻了好几岁的傅雪衡,时笙知道他的路远不止此。不知道如今自己来到这个地方,会不会打乱他前世的命运?
傅雪衡此时向公主默默的行礼,一丝不苟的像一个发条的娃娃。她知道这个人迟早是太子的,所以她并未多热忱。
时笙和红绡提着自己的行李,走进院子,傅雪衡在后面也拿着包袱默默的跟着,他仿佛生来都不会说话一样,到目前都没有听他吐露过一个字。可时笙知道,他是会讲话的,他对着太子说誓死捍卫太子的时候,她听见过。
他的性格就像下雪时候的天气,又冷又安静。所以他才多年不得赏识,而已之年才被太子发现他高超的武艺和他的忠心。
只不过这段时间在这个地方,他又是这唯一的护卫,所以得像慕璟雲借几天傅雪衡了,她不贪心,等她重新捡起丢掉的武功,他可以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甚至还可以保护红绡。
在简单的收拾整理之后,两个人迅速的安顿了下来。而傅雪衡也已经悄悄在某个地方站岗。
之后几天的生活有条不紊的平静。时笙偷偷摸摸和红绡一起干活,每次都能被红绡抓个正着,在其余的时间里,时笙依旧是看书。即便那些书在前世,她已经记得滚瓜烂熟,可如今重新拿起来再读一次,又会有不一样的感觉。也许她当时确实内心太肮脏了,迫切的想要成为皇帝,想要变得比太子更强,带着势利心思去读书,得到的也终究都是势利的。
她似乎逐渐忘了关于皇都的一切,那里的皇位和太子,顾清石和史明月,墓地里的母亲,高位的父亲。只有在此刻她才觉得自己是活的,而不是一个不会反抗的木偶。
曾经体现的木偶,如今自己扯断了线,一滩泥水般瘫在地上,想要靠自己的努力做出自己想要的动作。
只是曾经的木偶是在一片沼泽地中,而如今的木偶靠自己艰难的踏上第一块沙石地。
时笙在想,自己还要怎么走剩下的路。她要做一个好人,要为自己赎掉过去的罪孽所以应该怎么做呢?小孩子的力量应该有多大?能做多少好事?
时笙很困惑,因为这是她重新探索的道路,不是以掠夺的方式满足自己的欲望,而是选择柔和的方式去帮助他人。这条道路是怎样的,她不知道,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