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平平无奇,但依然非常炎热的暑假。
在一个没有任何遮挡物的停车场,周放头戴棒球帽,身穿一身休闲装,在普通不过的穿着仍旧可以看出少年英俊的脸庞,他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沓传单,并一张张的放落在每辆车的车窗前,动作熟练而轻快,突然口袋里传来了,手机铃声“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我一定会去~~~~~~”周放掏出手机按下接听按钮:
”放儿,在哪呢,徐闯他们约咱们下午打球呢,就在高塔公园,到时不见不散”。
“下午再说吧”,周放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同时他用脸和肩膀夹住手机,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因此停止。
“别介啊,你到底去不去啊?你不去的话,没人打前锋,我们必输无疑啊,你是不是又在发传单呢,这样吧,我去帮你吧,早发完我们去吃顿好的,在去球场杀他个片甲不留,怎么样”?电话那头赵旭涛涛不绝的说着。
周放语气并没有因此改变:“算了吧,本来我两小时可以发完,你来了我四个小时都不一定发完,行了,下午我尽量吧,先挂了”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
其实赵旭之前来帮他发过一次,他那娇生惯养的,发几张就嫌热,就要找地方乘凉,周放还得照顾他,所以周放还不如自己干的省心。
这个夏天即使到了下午三四点,天气也没有一点要凉快的意思,周放买了瓶冰水找了个阴凉处的坐了下来,一边喝着水,一边看着仅有不多的传单,想着今天的工作终于要结束了。
他从口袋掏出手机:显示十几个未接电话,点进去~有赵旭的,有妈妈的,有舅舅的,有二姨的,周放心头一紧便预感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要不然舅舅跟二姨不会都打他电话。
他快速的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嘟~嘟~嘟,“喂,放儿,你快来市医院,你妈妈被车撞了,现在正在抢救呢”。
电话那头是二姨颤抖的哭腔,电话还没挂断,周放便立即起身向医院跑去,站起来的时候手惯性的打翻了刚刚打开的一瓶冰水,这瓶冰水顺势倒在没有发完的宣传单上,就这样水透过宣传单滴答滴答的从长椅的缝隙滴落到地下干枯的草坪上。
周放发传单的地方离市医院很近,打车还要等,这个时候的周放只想飞奔到医院,他没有耐心在那里干等着,就这样在这般恶劣的天气下他足足跑了十几分钟赶到了医院的急诊,没有发现小姨他们,也顾不上打电话,他直接到急诊导医台询问,
“请问刚刚送来的一位出车祸的中年妇女在哪里“?
护士:”是姓李吗”?,“是的”周放着急的回答。“在里面的急诊手术室呢,顺这走廊往里去~~~”还没等护士说完(周放拔腿就跑)~~~“右拐,就能看见了”护士看着他跑去的方向说道
跑到了走廊尽头
他环顾四周,看见了小姨站在手术室门外往里看,舅舅双手交叉低头坐在门外的连排椅子上,他连忙一个转步跑到了手术室门前,心情低落的叫了声:“舅舅,小姨”,双手便趴在门上,从小窗口朝里看,尽管里面只是一堵墙,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貌似要把这堵墙看穿。
小姨看见了他立马搂住了他的胳膊,似乎刚刚还没干透的眼泪又开始止不住了,抽泣着说:“放儿,别担心,医生说会尽全力抢救的”,舅舅也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周放意识到了严重性。
这个还有几个月才到17周岁的少年,在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慢慢的把视线转移到地下,头靠在手术室的门上,汗水夹杂着泪水一并低落在手术室门前冰冷的地上~~~
这一幕,正好被从卫生间出来的的林若涵看到,她的母亲架着她的胳膊,一瘸一拐的从周放旁边经过,她的脚是上舞蹈课时不小心扭到了,母亲带她来医院急诊就医。
她对周放很有印象,他们都是市重点高中的学生,只是不在一个班级,当时周放是以名列前茅的成绩被市重点高中录取的,而林若涵是比较偏科,数学始终是在不上不下的位置,而英语却始终排名靠前,每次英语月考的成绩排名表上两人的名字都是紧挨着的,多少也都注意这个人的名字,一来二去也就知道这个人在哪个班级,长什么样子。
林母搀扶着林若涵往前走去,小声的絮叨着:“这孩子真够招人疼的,哭的地都湿了,也没有发出声音来”,林若涵看向母亲:“刚刚您把我眼睛蒙上不让我看的那个,是他的妈妈吗”?林母说道:“应该是的,老天保佑吧”。林茹涵听到这话瞬间抱起了怜悯之心,动容之处竟跟着眼里湿润,她顺着妈妈的搀扶,往急诊门外走去。
大概是周放身上的汗水已经干透的时候,医生护士出来:“谁是病人家属”。
周放连忙来到医生面前,小姨跟舅舅也紧随其后:“我是她儿子”,~“我们是”,周放和舅舅一前一后说到,
“医生,我妈妈怎么样了”周放急切的问道,
医生低沉的回复:“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患者失血过多,加上撞击太重,各处器官损伤严重已无法修复,你们在进去看她最后一眼吧”。
医生的一番话恍如晴天霹雳重重的砸在了周放的头上,周放站在原地停格了几秒。
“姐啊,我的姐姐啊”小姨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瘫软,被舅舅架着进去,周放瞬间反应过来迅雷不及掩耳之时往前跑去,转弯跑的时候还差点摔倒。
他跑到母亲身边:不可描述的场景尽收眼底,他再也绷不住了,大叫一声:“妈”,他跪在母亲的床边,手牵着母亲的手,眼泪止不住的流。过去的点点滴滴快速的在周放脑海里倒放
回顾过去~周父名义上说是为了家里好,跑去创业,最后欠下对于他们这个家庭来说是巨额的债务,但其实就是为了自己的虚荣心。
欠下债务后周父就浑浑噩噩的过日子(酗酒),家里的房子也卖了,舅舅给周父找了份在外地开车的工作,周放则跟母亲在郊区租了个两居室,周母一直摆摊卖些小吃早点,妈妈的手艺好,小摊生意也很好,周放也是懂事的孩子,不仅成绩优异而且还兼职发传单,赚外快补贴家用,帮妈妈减轻了不少负担。
虽然家里欠债,但母亲并没有在周放面前表现的消极,反而经常跟周放说这是老天爷在考验他们,一家人齐心协力度过去就再也没有什么怕的了,会越来越好的。正是周母的心态才培养了出乐观积极的周放,周放一直相信母亲的话,相信会好的,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会让母亲跟过上好日子,可是老天却没有眷顾这个家庭,(妈妈就是在骑着三轮车出摊的路上遭遇不测~~~)
周放因此眼睛里失去了光~~~后续的事情都是舅舅在处理,周放得到了一笔赔偿金,经家里人商量,为了让那些债主不在打扰周放,决定将这笔钱先把他父亲欠下的债还清。
一周后,周母的一切事情处理完毕,周母的娘家人,周父,周放都在周母生前租的房子里。
舅舅对着蜷缩在一旁椅子上的周父说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放儿,现在还在念高中,你那边的工作老板反应你经常偷喝酒,早就跟我说不想让你再继续在那干了,所以你这段时间在那边没给你安排车,没跑车,你怎么就不知道回来看看”!
周父像犯了错的小孩不吭声!小姨顺势道:“我姐姐这辈子没享过什么福,唯一的念想就是盼着你能振作起来,把这个家领起来,可是你总让一个女人替你担着,这临走了还帮你把债务还清了”,说着便又抽泣了起来。坐在旁边的舅妈便轻声的安慰着小姨。
周放坐在沙发的拐角目光呆滞,发生这事确实对这个未满17周岁的少年是个不大的打击,也够他缓一阵子的。
周父始终没有开口,舅舅再次打破僵局:“你的债务也还清了,我跟他小姨的那份就不用还了,那也是我们对姐姐的心意,剩下的钱虽然没多少,但那也都留给放儿吧,毕竟他还在上学,也没满18岁,你自己也是过半的人了,你自己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放儿这边你就别担心了,我跟他小姨会看这办,会帮他把学业完成”。
周父不知所措的说:“那太谢谢他舅和他姨了,我欠债的时候你们就没少帮我,现在遇到这种事,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他们娘俩,我自己这样怎么能带好周放,周放跟着你们比跟着我好”。周父似乎就在等这句话。
在一旁的舅妈眼睛打转瞥了眼周父,其实大家都知道周父是个没有担当的人,但是毕竟是周放的生父,即使不跟他商量,也得知会声。
“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周放面无表情的说。
小姨这时候从沙发中间挪到周放边上,一手搂着周放的肩膀,一手握着他的一只手轻声说道:“放儿,你姥姥交代了,必须把你带身边,有你在身边陪她她也能好过些,要不然你让她怎么过啊,话说小姨又开始了她那惯性般的哭泣。
听到姥姥,这世上除了母亲就属姥姥最疼自己了,虽然舅舅小姨家都有孩子,但是姥姥貌似更疼爱周放,可能更多的是因为周放有这样一个父亲吧,想到这里姥姥年纪大了,却白发人送黑发人,周放便没有再说什么。
租的房子退了,周放被安排了在小姨家先住段时间,一来是两个姨弟可以陪陪他,让他尽快从悲伤里走出来,二来是小姨毕竟是女的,懂得怎么和周放谈谈心,疏导他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而一蹶不振。
周放母亲事故那天,赵旭打了好多电话给周放,但他并没又接,后来赵旭去到周放家才知道他家发生的事,做为好兄弟,赵旭这段时间也是时不时的就找周放聊天,生怕他想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