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河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颤,目光瞬间看向屋子漆黑的堂屋。
上河没有动,确定了声音来源,心里安定了些许。
好一会儿,一扇木门被风吹开,上河模糊地看见了屋子里的情景。
堂屋正中是一张老旧的八仙桌,正壁方有一处案台曾经那里供奉着一个菩萨,不过此时已经没了香火。
屋子东侧有一个装满纸灰的瓷盆,里面的纸灰被从门口灌进的风吹的满地都是。
并未看见老村长。
“吱呀~”堂屋半掩着的另一扇门也被打开了,这次并没有风。
上河死死盯着逐渐往后打开的红漆木门。
青黑色的寿衣,蜡黄色的皮肤,灰白浑浊的瞳孔,微风吹过,一股淡淡的尸臭传入上河的鼻腔。
片刻,木门彻底被打开,面目全非的老村长倚着木门站在那里。
暮色更加昏沉,上河隐隐见其面脖已有了腐烂的痕迹,让人不适。
“小河,你回来啦!”
又是那种让人听着难受的声音,声音很慢,几乎是一息一字。
“老村长,您现在是人是鬼。”
想到儿时听到过的一些鬼故事,上河并没有敢答应老村长的问话。
并且,自己还看不懂现在老村长的情况,所以上河不答反问。
“我也不知道。”声音依旧慢依旧让人觉得浑身难受。
“听他们说,您已经死了,可是您为什么又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我很难受,我想找人帮忙,但是没有人帮我。”
听到老村长的声音,上河觉得难受,这次不是因为老村长的声音,而是老村长的话。
在这种偏远山村能够被人们称为村长的无非两种人,一种是蛮横霸道的人,一种是老好人。
而老村长便是后者。
老村长有一双儿女,看样子是回来给老村长办完葬礼后便又离开了。
“那我能帮你什么?”
天色彻底暗淡,上河甚至看不清站在屋里的老村长了,只有淡淡的尸臭依旧清晰。
“我的脚心插着节阴木,我出不去,身体开始腐烂了,我很痛。”
听到老村长的话,上河陷入了犹豫,他想帮助老村长同时他也害怕,害怕老村长突然暴起抱着他就开啃。
犹豫半晌。
最终,上河还是决定帮助老村长。若不是他,在爷爷失踪后自己可能就没有办法再读书了,是他一直在这村子里护着自己。
“老村长,您把屋子里的灯打开,我进来帮你。”
上河朝着前方已是漆黑的屋子喊道。
“好。”
好一会儿,上河才听到屋子里的应答。
又过了两分钟,昏黄暗淡的灯光在屋子里亮起,那是一只只有15瓦的玻璃灯泡,上面早已布满了灰尘与蛛网。
上河走近大门,看见穿着寿衣的老村长此时正坐在屋子最暗的角落里伸着脚,手里举着一个塑料口袋挡着自己的上半身。
许是知道上河已经到了门口,老村长的声音吃力的从塑料口袋后面传来。
“我怕光,也怕吓着你。”
听到老村长的话,上河瞬间觉得鼻头酸涩,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又想起了爷爷。
短暂的难过后,上河运气凝神而后走进了屋子。
纸灰与腐臭的味道混合着进入上河鼻腔,两步走到老村长身前,上河看见老村长伸出的右脚心确实有根木刺,小指粗细。
昏黄暗淡的灯光下,那只脚掌乌青肿胀,那根木刺周围一片血肉模糊,看样子是近来有人帮忙拔过的痕迹。
上河顿时心生警惕,若是有人帮忙了,为何那根木刺还在,那个人既然帮忙了就肯定不会半途而废的。
却又在看见一旁板凳上放着的钳子时,上河觉得很是愧疚,钳子上的腐臭说明了一切。
或许在自己来之前,他便是自己在拔吧。
扯下一旁墙面钉子上挂着的塑料口袋,上河隔着塑料口袋抓起了板凳上的钳子。
木刺很深,甚至卡得很紧,随着上河的用力,老村长僵硬的躯体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片刻,一根一尺多长的木刺被上河从老村长脚后跟里扯出。
随即,一道淡弱的身影出现在上河的面前,是记忆中的老村长。
“谢谢上河!”老村长对着上河说道。
“没事儿!”上河答道。
话罢,上河见到老村长淡弱的身子一颤,而后听到老村长说道:“小河,你能听见我说话?”
“能的。”上河微笑,而后举起手里还夹着的那根木刺,“老村长,他们说您是在山上捡柴摔的,可是这根木柴不简单吧?”
看着上河,老村长笑了笑,道:“这是亵渎山神的惩罚,罢了罢了,曾经的往事就此了结吧,你也别追问了。”
“好狠毒啊!”上河感叹。
“谢谢你小河,再请你帮我一个忙吧。”
“老村长您说。”
“你出去帮我把这屋子点了,然后告诉乡亲们我已经烧死了,然后你就出村子去,别回来了。”老村长的身影肉眼可见地黯淡起来。
“老村长。”
看着眼前在迅速暗淡的身影,上河失口叫道,却毫无办法。
在盘门的一年时间里他的所有时间几乎都用来修炼修为去了,对于术法神通除了修炼了一点缩地成寸外,符箓术基本空白。
“去吧!孩子!再帮爷爷一次,而后离开吧。”
老村长原本离上河还有一段距离,但他却朝着上河走了过来,这无疑是在加速自己的消灭。
走近,老村长甚至伸手拍了拍上河的肩头,对着上河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
就像八岁那年爷爷失踪后自己得不到饭吃惶惶不安时被眼前老人发现那般,也是这样的微笑。
上河回过神来,微笑着对着老人点头,而后一步跨出了屋子。
上河站在篱笆围栏外面,看着前方燃起的大火,心情复杂。
老村长应该是被人动了手脚,连轮回资格都没了,实在歹毒。
因为消散到一定地步的灵魂便是残魂,一般脆弱的残魂是没有价值的。
上河没有去通知那些乡亲,而是沿着泥巴路朝着曾经自己的家走去。
数年未归,曾经便残破的房屋早已坍塌,破碎的瓦砾遍地都是,墙上的砖头少了很多,应该是被人拿走了。
站在屋子面前上河发了会儿呆,又想起了爷爷。
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过得好不好。
不知何时,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上河穿过眼前废墟,朝着山中走去。
远处,一双泛着绿光的眸子盯着上河离去的方向,片刻,隐没在了黑暗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