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长长的线，从屋顶垂直下来，吊着一个椭圆形的灯泡。
灯泡吊的很低，里面的钨丝发出刺眼的光芒。
小铃铛乖巧的躺在破旧的床板上，大大的眼睛带着倔强，直直的盯着白芒芒的光线。
盯了许久，眼皮子累了，才眨了一下眼睛。
她不知道大胡子让她躺在这里干什么，两只有些脏乱的小手，抱紧了一只黄色的小熊毛绒玩具。
“小铃铛，乖一点，待会可能会有点疼！叔叔也是为了挣钱，你要怪就怪你自己的爸爸妈妈，没有把你看管好吧！”
床的旁边，有一个三层铁架子。
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药品和刀具。
大胡子老大将手中的刀消了毒，刀刃锋利，反射出他狰狞且冷漠的脸来。
之所以选择小铃铛，是因为这个小孩，虽然年纪只有三岁，却比六七岁的小孩还要倔强，不好管理。
按理来说，大部分三岁的小孩，根本还没有属于自己的意识，其中很多走路都踉跄生活更不能自理。
可这个丫头，独立的像是一个大人。
那一双眼睛，更是有着不属于自己年纪的深沉之光。
第一次在乞讨时，竟差点逃跑了，被抓回来用棍子打，缩在角落，愣是一声都没吭。
此后多次逃跑，多次挨打。
新伤盖旧伤，一遍又一遍，辗转换了很多地方，已然变成了累赘。
既然是累赘，又不好卖出去，那就搞残疾了赚点快钱。
有了这点钱，拐来这个孩子，就算是有了价值。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早就没有了人性，所有的人性，都被金钱严严实实的堵住了。
“叔叔，爸爸是什么？”
眼睛瞪的大大的，小铃铛忽然开口问道。
她的声音很稚嫩很好听，带着吞吐不清的奶气。
握着刀的大胡子，愣了一下。
也是没想到很少说话的小铃铛，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他将刀放下，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点燃一根美美的吸着。
烟气呛了眼睛，他眼睛一眯，想了想才说道：“爸爸呢，就是个干苦力的，赚钱养你，给你买好吃的，送你上学，有人欺负你了会保护你，你知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爸爸？”
拐走小铃铛的时候，是从一个女人手上拐走的，并没有见到小铃铛的爸爸。
小铃铛奶声奶气的说道：“妈妈说我有爸爸，可是我没见过！没有人给我买吃的，没有人送我上学，也没有人保护我，所以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爸爸了！”
妈妈告诉她，她是有爸爸的。
可是按照大胡子所说的标准，她似乎又是没有爸爸。
所以有没有，她完全不明白。
“你真是个有趣的小鬼！”大胡子哈哈大笑，将手中的香烟按灭在铁架子上，哼哧着说道：“说白了，肯定是你爸爸嫌弃你是个女孩，不要你了，就跟我一样，第一次卖孩子，卖的就是我自己的孩子，因为我的孩子也是个女孩，卖了九千块！”
讲着讲着，他的目光呆滞了一下。
忽然笑着摇头道：“我给你这个小鬼讲这些干嘛？行了，叔叔要给你做手术了！”
“爸爸，到底是个什么？”
自言自语着，小铃铛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些许憧憬的光色。
她在想，被爸爸牵着手的感觉是什么。
又在想，爸爸抱着她的感觉是什么。
在一片潦草的画框里，她在寻找，似乎爸爸就在眼前，但不知道是不是忘记画了，怎么也找不到，怎么也看不清楚。
“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最好是有钱有势的，人生下来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天生就是享福的，而有些人又天生都是受苦的，老天爷压根是不公平的，就像你和我，天生都是受苦的命，算了，给你说这些你也不懂！”
大胡子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三岁的小孩说这些。
他挽起小铃铛右手的袖子，打了一针麻药。
看着那纤瘦的手臂，终于举起了刀。
刀子迎着灯光，反射出一片炽白，晃的小铃铛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她恍惚的看见那一片炽白，落了下来。
也恍惚的在炽白里，看见一个冲她微笑的脸。
“爸爸！”
她轻轻的喊了一声。
随即，在圆嘟嘟的脸上，升起可爱的微笑来。
“砰！”
正当大胡子要挥下刀子时，背后传来一声巨响。
他回头一看，房间的门飞了出去。
暗淡的光线下，一个身穿白衣顶着两个血眼窟窿的男子，带着震慑人心的威压，冲了进来。
“小铃铛！”
冲进来的自然是陈疯了。
这一刻，他真如疯了一样，狂吼着冲向了大胡子。
“他娘的！”
大胡子也是个狠角色，举起手中的刀，就要向陈疯砍去。
可他刚举起刀，就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受到了极致的冲击。
整个人飞了出去，狠狠的撞在了墙上。
脑袋一白，直接晕了过去。
“小铃铛！”
陈疯的声音在颤抖，身子在颤抖。
看着躺在床上的小铃铛，心痛的如同千万根针在扎。
那一刻，小铃铛眼睛里，炽白散去，刚才幻想中的笑脸，和眼前的男子重合在了一起。
她嘴巴微动，下意识的喊道：“爸爸，你是爸爸吗？”
这一声爸爸，让陈疯这样钢铁一般的男人，也在瞬间泪如雨下。
他握着小铃铛的手，声音哽咽的说道：“我是爸爸，爸爸来了，爸爸来了！”
“妈妈没有骗我，我有爸爸......”
稚嫩的脸上，再次升起微笑，小铃铛的眼皮，慢慢的盖上了大大的眼睛，彻底的睡了过去。
那一刻，她睡的安心无比。
血缘是很奇妙的，即便从来没见过，但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引力会告诉彼此，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陈疯将小铃铛抱起，正好，白夕颜和白浪也进了房间。
他将小铃铛轻轻的交到白夕颜怀里，登时，那一双眼睛从父爱的慈祥，转化为杀气冲天的血红。
“夕颜，你和白浪带着小铃铛在门外等我，让林啸将刚才抓获的那几个人贩子，全都给我送到这个房间来！”
陈疯冷冷的说道，眼神冷漠，望向了墙边的大胡子。
“知道了！”白夕颜微微皱眉，她明白，这一次陈疯决然是要大开杀戒了。
小铃铛的遭遇，让陈疯完全失去了冷静。
当然了，在这种状态下，任何人都会失去理智。
这是身为一个父亲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