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浑身一震,就在这一瞬间,脑海里消失了接近半个月之久的系统发出了懒懒的声音——
【宿主,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的任务进度已经到了69%。我知道此时开玩笑不合适但是——皓帝的眼泪真的都是你做的,我说的是动词。】
[所以系统,我可以把实话都告诉苏景皓吗,我指的是关于任务,和你的存在。]
【你的灵魂是自由的,你什么都可以做,但是你也会为此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抱歉宿主,作为系统我有我的立场,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但你如果选择坦白,那你很快就会感受到代价。】
林默的沉默让苏景皓心头一紧,他反手捏住林默的手指,挣扎着坐起来,疼的脸色刷白:“你还会走是吗?你还有多少事情没告诉我?”
林默回过神来,一手托着他的腰肢轻轻把他安放在被子里躺好,眼神落在他眼角的洇红之上,他吓了一跳,赶紧用指腹点住他摇摇欲坠的眼泪:“别哭!别哭别哭,我都告诉你,我全都告诉你。但你不能哭。”
苏景皓深吸一口气,把眼泪蓄在眼眶里,睁大眼睛看着他。
林默踌躇了片刻,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系统,任务,他的时空,以及他以前的职业。
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他。
这是一场坦白局。
苏景皓的面色越来越白,一直到林默把关于任务的点滴说完,他脸上的颜色彻底落尽,身子微微发起抖来。
林默垂着眸子说完,抬头才发现苏景皓抖的不行,他赶紧伸手把他揽到怀里紧紧搂住,低声哄道:“别哭,别哭千万别哭。”
苏景皓嘴唇完全失了血色,苍白的两片唇瓣颤抖了许久,才从喉咙深处挤出极沙哑的一句:“我不哭,我以后都不会再哭了。阿默,我再也不哭了,你是不是就永远不会走?”
林默点点头:“是。”
系统的话又在他脑海里回响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会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但不管是什么代价,他都甘之如饴。
他们之间再不能容下一丝隐瞒了。如果迟早要分开,那不如,有一天便算一天吧。
“阿默,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我不能娶你。”苏景皓柔声说。
林默呆住,浑身血液都冷透了。
“我嫁给你。我愿意带着大景朝嫁给你。”苏景皓眸光带着碎芒,深深看着他,眼神温柔的如同九天之上的粲然星河。
林默整个人都愣住了。
从大脑到四肢,一瞬间仿佛被施了冰冻术,彻底僵住,一动都不能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直愣愣看着苏景皓:“你是说,我娶你?”
“是。你娶我,我嫁你。”苏景皓眉眼温润如水看着他。
林默惊住了。
眼前这个男人,半日之前自己还担心他不要自己,巴巴的托着摄政王的令牌跪在他的面前求他娶自己,求他给个名分。
而现在,他眼睛里盛着星河,对自己说,要带着大景朝,嫁给他。
自己这样一缕异时空的灵魂,借了这样一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身体,何德何能。
林默鼻子一酸,瞬间又想起来苏景皓不能哭,万一自己一哭,他也跟着哭起来。
林默吸了吸鼻子,努力压下心头的酸涩,垂下了眼睛:“别闹。你是一国之君,怎么嫁给我?”
苏景皓撑着身子坐直了身体,郑重其事的覆住他的手:“我是认真的,阿默。大景朝总要后继有人,这江山天下总要托付出去,原本我属意——”
苏景皓的声音暗哑了片刻,喉头一哽,随即又继续说,
“如今既然无人可堪托付,你又是大栾国的摄政王,那不如合二为一,还能保这江山一朝稳固,百姓一世安宁。”
林默瞪大了眼睛。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古今中外有任何一个帝王,愿意放弃滔天的权势,心甘情愿把江山拱手并与他国的。
苏景皓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阿默,这天下大治,从不在于一朝一夕的权势,而在于日日夜夜的心血。我要的不是这江山永远在我苏家手里,我要的只是子民安居乐业生活和顺。
大栾朝国力昌盛,有你在,至少这一世我不担心它会衰落下去,文樱公主——如今该称瑾帝了,她会有子嗣,如此我景朝也可托付。”
苏景皓的声音黯淡下去:“可惜他不懂。他太着急了。如今——我也不能容他了。”
苏景皓转身点了点桌案上的一叠奏章:“阿默,你替我拿过来。”
林默从桌案上取了过来递给他。
苏景皓一本一本打开,摊在林默的面前:“自从幽禁那一日开始,一直到现在,雪花般的奏折就没停过。谋逆弑君之罪,我若是保他,怕这朝廷会永无宁日了。
可是阿默,我不想对他动手。我做不到。”
苏景皓微微吐出一口气,软软的伏在林默的肩头,声音凝噎。
林默心头一揪,抬手拂过他锦缎般的长发:“都会好的。还有我呢。”
——
是夜。
宫内子时的更声刚响,林默忽然从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中惊醒。
那阵剧痛,仿佛是在自己的时空里最猛烈的偏头痛,却又比那更甚。一整个密密匝匝遍布在他全身的神经。
仿佛是有千万个虫蚁在啃噬,又像是无数个尖锐的刀在凌迟。
林默咬住牙,一瞬间浑身汗出如浆。
【宿主,这就是你的代价了。把事情向皓帝坦白的代价。】
[靠——行,你行——不就是疼一会儿吗!劳资能忍——]
林默几乎要顶不住,又怕声响惊动了沉睡的苏景皓,他蜷缩在床榻的里侧,浑身抖如筛糠,死死咬住枕头的一角,呼吸急促。
【宿主,你大概是有点什么误会。不是疼一会儿,是每日疼两个时辰,从子时疼到寅时。】
[每一日?!]林默心都抖了。
【是的,每一日。我早说了会有代价。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你们已经交合,我可以帮你转嫁给苏景皓一起,不是要同甘共苦吗,这样你们一人可以承受一半。】
[那不必。我扛得住。]林默断然拒绝。
子时到寅时,还好还好,苏景皓是卯时上朝。
疼过这两个时辰,还来得及沐浴更衣,悄然回榻上躺好,苏景皓不会发现。
这一夜林默格外难熬,这两个时辰内那疼痛整个绵延不绝无孔不入,直疼的他呼吸艰难,生理性的泪水不由自主就涌了出来。两个时辰一到,所有的疼痛瞬间就消失了。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仿佛那一场痛都是幻觉。
林默悄然起身,去盥室迅速冲洗干净,换了身寝衣,重新又回到榻上。
苏景皓还在安睡,许是白日里累极了,呼吸均匀。
林默微微吐了口气。还好,只要能瞒着他就行。
林默几乎花了浑身的力气来抵御这样的疼痛,此刻疼痛褪去,他浑身无力,苏景皓起床上朝的动静他都没有听见。
一直到日光透过雕花窗棂泼洒在他的脸上,他才浅浅醒过来。
今日他有事要办。
林默起身换了常服,走暗道离开了皇宫,到了一处荒僻的破庙内。
这件事他筹谋已久。
鹤闻楼遇刺那一日夜里,他在皇宫的黑暗里抱回失魂落魄的苏景皓。
苏景皓的眼泪掉在他的手背上,几乎要灼伤他。
从那一日起,他就开始筹谋这件事。
入了破庙,三个大栾国衣着打扮的人从暗处走了出来,向林默恭敬行礼。
林默把画像和地址给了他们,眸光淡然:“可以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