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与长乐镇的交界处,旷野一望无边。
两位男子坐在马上,牵着缰绳来回打马踱步,心急如焚。
一位魁梧如山,一位高洁似雪。
桐卓本来今日是有任务的,临时与桐越换了班,一大早便和苏景皓一起守在了城门外。左右今日凌漠也要回来了,晚上不需要桐越执夜了。
两个人伸长了脖子远远直看,马蹄在旷野上踏出哒哒的声音,寂寥又焦灼。
终于,桐卓以他眼卫的精准视力,远远看到一阵似有似无的尘烟。
“主上!他们回来了!来了来了!”桐卓大喊一声。
苏景皓眸光一闪,浑身紧绷,扬鞭一挥,双足微微一夹马腹,骏马带着他立刻便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
桐卓立刻打马跟上,旷野之上霎时扬起一片苍茫的烟尘。
马蹄声渐渐临近,远处的三个黑点逐渐变大,逐渐明晰,凌海,凌酒,林默三人的身形终于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内。
眼看着三人的身形越来越近,苏景皓忽然牵住缰绳顿在了那里,骏马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往左划了半个弧度,轰然落下。只剩了桐卓的马呼啦啦一路嘶鸣着破空而去。
林默远远便看见了苏景皓的身形,看见他往自己的方向打马扬鞭奔来,看着他勒马停住,默然静立。
他在等我。他在等我。
林默心头狂跳,一股热流从心间哗然冲向四肢,冲到头顶,眼前瞬间就模糊了。
他单手牵住缰绳,另一只手抹了一把眼泪,马蹄速度不减,呼啸着冲了过去,片刻便临近了苏景皓。
林默嘴角含笑,足尖微点,腰腹一个用力,轻喝一声便从自己的马上掠出,稳稳当当轻轻巧巧落在了苏景皓的马背上。
苏景皓一言不发,反手一鞭挥下,骏马嘶鸣,放开四蹄狂奔而去,顷刻间便不见踪迹,只余下一路尘烟滚滚。
林默拥着苏景皓,将自己的脸小心翼翼贴在他宽厚的背上。
回来了。回来了。
是他,是心心念念的他。就在眼前了。就在身边了。就在自己的胸口了。
不是梦里那个一捏就变泡影的人,是实实在在的温度了。
苏景皓牵着缰绳打马一路狂奔,沿着官道一路冲到入皇宫的暗道口,甩手扔了鞭子,胸膛猛烈起伏,大口大口的呼吸。
龙涎香的味道带着苏景皓的温度一波一波扑向林默的心间,林默的眼睛瞬间一阵酸楚,眼泪哗然而落——
“哇——我想你好久好久了,我天天都在想你!你怎么后来都没有信了!你是不是在宫里特别开心都顾不上想我!”
林默断断续续语无伦次抽抽搭搭开始叨咕,半是倾诉半是控诉,直听得苏景皓一颗心百转千回,软成了一滩水。
他翻身从马背上下来,伸出手把林默凌空抱起,紧紧拥在怀里。
终于在怀里了!
终于不是在梦里了。
“你怎么不说话?你哑巴了?”林默抽泣着控诉。
苏景皓嘴唇颤抖,张口结舌半晌,刚喊了一句“凌漠”,眼泪就扑簌簌滚滚而下。
两个人紧紧拥在一起,半晌没有说话。
一直到林默轻轻嘶了一声,苏景皓才哑着声音问:“怎么了?”
林默委委屈屈伸出一双手,手心摊在苏景皓面前,撅着嘴巴,带着几分哽咽:“手心,都破了!你好狠的心!宫外的规矩竟比宫里还重!”
苏景皓仔细看去,一双原本白皙的掌心,如今覆盖了一层薄肿,因为捏着缰绳一路打马赶路,掌纹的地方都破了一层油皮,微微渗出血丝来。
他心头微微一揪,薄唇紧抿,圈成一个圆润的O形,轻轻在林默的掌心吹了几下。
“呼——”
“这样好点了吗?”苏景皓抬头向林默看去。
林默撅着嘴:“好一点点。但没有全好。你太过分了,听说是你下的令,打不肿就继续打,打肿了才算数。”
苏景皓立刻否认:“我哪有说过这样的话!不可能!我怎么忍心打肿你的手?”
就在此刻,桐卓,凌酒,凌海三人刚好到了宫门口翻身下马,苏景皓的话随风传来,凌酒顿时瞪大了眼睛:“什么?!主上,这是您亲自下的口谕呀!”
“朕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苏景皓矢口否认。
凌酒立刻双膝跪下,抬头竭力争辩:“主上!真的是您自己交代的呀!奴才可一点儿都没敢疏漏夸张啊!”
“你有何证据?”苏景皓瞪眼。
“……”
神特么证据!口谕!能有什么证据!
凌酒一脸惨然——
林默眸光从凌酒脸上晃过去,又落在苏景皓的脸上,来回扫了两遍,挑眉看着苏景皓:“主上——真不是您下的令?”
苏景皓一听他唤自己主上,浑身寒毛就立了起来,一张温润如玉的脸此刻板正端肃,蹙着眉头认真道:“不是,绝对不是。”
凌酒张口结舌,脑袋一垂就不吱声了——得,自己栽了。
“既然不是您下的令,那凌酒假传圣谕,还请主上给个发落吧。”林默斜睨着凌酒,懒洋洋道。
苏景皓眸子一转,立刻道:“说起来朕也有些奇怪,凌波说是你交代的,必须得日夜守卫着朕,寸步不离。这些日子朕是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差点没把朕给憋死。”
“这是你的主意吗?是你交代的吗?”苏景皓抬起了眉毛。
“当然不是。”林默干脆利落,“主上说笑了,我怎么会如此没有分寸!”
“哦?是吗?凌波,要不你出来解释一下?”苏景皓对着身后远远唤了一声。
暗道中,凌波哭丧着一张脸走出来,双腿一软就跪在了二人面前——
他可比凌酒机灵多了,知道不在这二位面前做垂死挣扎,总之!主子说你错就是错了!没错也错!不是你干的也是你干的!求生法则!
“既然如此,他也算假传命令了,不如请凌统领给个发落吧。”苏景皓把目光投到林默脸上,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林默干脆利落毫不犹豫掷地有声嘎嘣带脆:“那就共同发落吧,一人二十杖,去刑房领罚。”
“啊——”凌酒哀嚎出声,立刻被凌波摁住脑袋磕在地上,随即自己也低下头去:“谢主上和统领赏罚。”
二人抬起头,林默和苏景皓早已经离开。
凌酒一脸惆怅看着凌波哀嚎:“关我屁事啊!我真的是冤枉啊!”
凌波耷拉着眼睛瞥了他一眼:“你以为就你冤枉?”
“啊——我不想挨罚!”凌酒惨叫出声。
“走吧,早死早超生!”凌波长长叹息一声,一把拽了他起来,生拉硬拖往刑房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