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以后,陈锐志只能根据所谓的经验和突发奇想得到的推论断定自己现在的处境。魂穿平行世界的十三岁“自己”,原本自己的灵魂不知道是还潜藏在身体中,还是和自己的灵魂融合,亦或者去了别处。
当然就算知道这身体原本的灵魂去哪了也没什么用处,这里既不是西方玄幻世界也不是东方修仙世界。也没有什么针对灵魂的法术,更没有替身能力,忍术,卍解,恶魔,炼金术等等一切。只要原来的“自己”像现在这样,永远不要出现,永远不要干扰到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现在至关重要的是“命途融合”,这是陈锐志昨天晚上在上完厕所回到房间后思考出来的名词。经过昨天的思考结合这段时间的经历,陈锐志得出了结论。穿越过来的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原本的“自己”有着模糊且大概的命途,同异世界和原本世界的差别一样,这个世界“自己”的命途和原本世界自己的命途只有细节上的差异,大致上是一样的。
而自己的穿越成为了变数,可如果自己的行为和经历与这个平行世界“自己”的命途决定的行为和经历相似,那么自己的命途会和这个世界原定的“自己”的命途融合趋近。甚至最后自己的穿越没有半点意义,当命途完全融合之后,自己也就完全变成了这个平行世界原定的“自己”。
这个结论仅仅是建立在自己三观和世界认识上的推断,真实情况该当如何还得经过时间的论证。
经过一夜的思考,陈锐志得出一个惊为天人的结果,那就是……依然好好活着。虽然对自己情况的认识一变再变,但是陈锐志对这些超脱常理的事情无能为力,他能做的一直都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好好活着,经过昨晚后最多加上一条,要活得和上一世的自己完全不一样。
“呵,活出不一样的自己吗?没想到在我这里真真正正地实现了。”陈锐志对着镜子刷着牙,自嘲道。
“儿子啊,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真是老天爷有眼啊!让我儿子这么乖,一定是未来的国家栋梁。”陈平安露出乐观的笑脸,手一边轻轻拍着陈锐志的头,一边欣慰地说道。
“应该是老天爷保佑,老天爷有眼是指世事公道有偿,善恶有报。不过如果指引申义,应该也可以用吧?”陈锐志拍开了陈平安的手解释道。
“而且今天起的早是因为昨天睡得早,昨天玩的太累了就很早睡了。”陈锐志注意到了路过的李子梅的目光,平淡地撒谎。他当然不会说自己凌晨两点起床,然后一夜没睡。
“唔,有那么累吗?你连个朋友都没有,谁和你玩啊,可可吗?”陈平安用热毛巾敷了下脸,然后狠狠搓了两下。
“咳,呸。当然了,照顾人很累的,爸爸你又没带过小孩,没有发言权。”陈平安吐了漱口水,躲开了陈平安的抓捕,避免了被暴力洗脸的结局,去拿自己的毛巾洗脸去了。
“你小子,我哪里来的时间带人,不要去工作赚钱啊?我现在搬砖都是为了让你去读书,读个好大学,以后就不要像我这样累死累活。”陈平安语重心长道。
“还不是因为你当初不好好读书,当时爷爷可是有条件供你读书的,结果你读到初中就跟女同学在树下谈恋爱。那时候但凡你读到个中专都会分配工作,现在至少是个公务员。垃圾老爸。”陈锐志洗了脸,挤眉弄眼地揭着陈平安的短。
“嘿,你小子。只听说过老子骂儿子的,没听说过儿子骂老子的。狗还不嫌家贫呢。看老子来教训教训你。”陈平安用强壮的臂膀紧紧环抱住陈锐志,控制好力道任凭陈锐志挣扎也无法挣脱,但也不至于疼痛难忍。
“你也就欺负欺负现在的我了,要是等我发育了,我就……”陈锐志使出浑身解数也难以摆脱陈平安的人形枷锁,只得嘴上争锋。
“你就什么?你长大了还想打老子是吧?养你这么大就是来欺负我的?”陈平安使出了孝道压制,效果拔群。
“我就……我就不读书了!你再欺负我,我就不读书了,离家出走。反正我能自己养活自己,我能搬砖,洗盘子,当服务员,你永远都找不到我。”陈锐志被逼急之下只能出声喊道威胁陈平安。
虽说是快言快语,而且是父子之间的玩笑话。但是陈锐志感觉到那宽大的臂膀瞬间放松,陈平安把自己缓缓放下。回头望去,是一副略带悲伤和自责的脸,陈锐志再一次见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父亲的脸面。
在自己以前的印象中,此时尚在三十四岁壮年的父亲一直都很开明乐观,脸上从没见过失落沮丧如此的样子。这与自己家昔日从没出过大的灾祸和他一家之主的身份当然有关。
但更多是因为他本性如此,听母亲所说父亲二十岁以前就像是个流氓,抽烟喝酒打牌,整日游手好闲,多次离家出走被抓回来。家里人实在管不了他,就只好给他相亲。对家境贫寒的母亲来说就是被用钱买了过去,而对父亲来说母亲就是家里人企图给他的枷锁把他牢牢锁住。
当时镇子里的人都认为这场亲事会因为父亲的强烈反对甚至再次离家出走而结束,但是父亲本人还在街上同狐朋狗友游街时,听到奶奶亲自找到他说了这件事。他二话不说就回家了,一改奇装异服和怪异打扮。当天剃了个寸头,第二天穿着朴素打扮就去与女方见面了。
当时母亲是弱势者,命运被父母牢牢掌控,读到小学五年级毕业就帮家里干活了。自己的出嫁和结婚对象是很难由自己决定的。不过因为当时普遍思想和社会观念的缘故,母亲并没有强烈反对,而是平静地接受这一切。虽然听说与自己结婚的人是个整日无所事事的流氓,自己多少有点畏惧,遗憾和不甘,可是现实不得不接受。
但是当第二天见到相亲对象时,对方显得木讷老实,虽然沉默时间很多,关心女性的方法也很粗糙,但是让母亲觉得很安稳,前后预期相差这么大,母亲觉得不是不能接受了。
第三天婚事就敲定了下来,在一个月后举办,没有八抬大轿,也没有婚纱婚礼,请镇子里相熟的七七八八的人吃个席,两位新人拜个父母就行了。
因为没有什么习俗和忌讳,母亲也在第三天就搬进了父亲的家,彩礼也直接给了母亲那边的娘家,用处是给舅舅买婚房。
很大,很整洁,有很多电器,是一个比较富足的家庭,公公婆婆也很好,丈夫不像是流氓,反倒像是个腼腆的读书人——这是母亲的第一印象,她当时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父亲没读过什么书,也没学过什么技能,一直是靠做体力活积累财富,养活家庭。在第二年我出生后,就更是努力了。
这是陈锐志对父亲的回忆,都来自于上一世母亲平时和自己的闲聊诉说。
回到现实,陈平安面色沉重,把陈锐志轻轻放下,认真地注视着陈锐志,语重心长地说道:“千万不要离家出走,也不要跟别人学坏,不止我会,你妈妈更会伤心,会在家天天哭的,懂了吗?”
陈锐志听得怔怔的,这不像是叮嘱,更像是过来人对年轻人的劝诫。
“我知道了,父亲。”陈锐志心由口出,不禁说道。
“叫什么父亲,叫爸爸就行。读书真是给你读成公子哥了。说起话来还文邹邹的,这么有礼貌。”陈平安揶揄道。
“没办法,你儿子就是这么会读书,就是这么牛,儿子比老子厉害。”陈锐志看着恢复本性的老爸也开起了玩笑。
“儿子比老子厉害那是应该的,再说了你爸我初中也读了两年,只不过不想读辍学了而已。”陈平安说道。
“两年?我记得爸爸你读到毕业了啊。”陈锐志问道。
“你怎么记得,那时候还没有你呢,怎么,你妈跟你说的吗?她那时候也不认识我,她估计是记错了。”陈平安说道。
“要么是平行世界有差,要么是某人相亲的时候说了谎话,流流(流氓)本性没完全变。”陈锐志腹诽道,当然不可能当面说出口。
“在说什么啊?你们爷俩,我喊了这么多遍,快点吃饭了。”李子梅气势汹汹前来问责。
“喊了吗?不好意思,我没听到诶。”陈平安说道。
“我也没听到。”陈锐志附和道。
“别管那么多,快来快来,早饭已经做好了,老头,你吃的面,儿子吃的粥。”李子梅催促着,三人齐齐上餐桌。
“儿子啊,那碗粥我已经晾好了。等你吃完,你妹妹差不多就醒了,要看着她吃完诶。”李子梅叮嘱道。
“好。”陈锐志忙于吃粥草草回复。
“妈,后天家长会谁去啊。”陈锐志问道。
“你爸去。你考第一,他有面。”
“诶诶诶,儿子啊,爸爸是绝对相信你的,你说考第一名那就考第一名。所以我就不去了,我再请假,包工头会发火的。后天刚好星期天,你妈放假,让他去。”陈锐志连忙推脱,表示歉意。
“你呀,两个孩子从小到大家长会就没去过。”李子梅翻着白眼抱怨道。
“没办法嘛,工作赚钱。我不赚钱,哪来的这栋房子,我不赚钱,哪来的两个孩子从小到大。”陈平安使出了一家之主的责任和重担,效果拔群。
“好好好,我去,我去看儿子考第一名,我脸上都有光。到时候每个家长都会羡慕我有个好儿子。”李子梅抱着陈锐志,对着他的脸作势要亲。
陈锐志没有反抗,乖乖接受。毕竟长大了就不会再牵着妈妈的手,接受妈妈的吻了。
饭毕,该上班的上班,该留在家照顾人的照顾人。当然是陈锐志一个人留在家里照顾妹妹。
陈平安戴上黄色的安全头盔,戴上被灰染得脏兮兮的曾经是白色的手套,骑上电动车就往工地去。
在路上他还想着陈锐志说要离家出走的那段话,让他心悸,让他回忆起从前。
以前的自己真是不服管教,书也不读,整天和那群社会人厮混,起初以为都是好兄弟,自己毫不吝啬的次次出钱请客。后面才知道别人只是把自己当做家境尚可的肥羊了。
读书读不下去是真的,自己榆木脑袋一个,也就生了个儿子还能考起尖子班还不错。
但是当流氓,为别人两肋插刀,出钱出力这种事自己也并不想的。自己的老爸是少有的大学毕业,高级工程师。儿子却是连个初中都读不下去的流流,爸爸当时也很丢人很气愤吧。
老是离家出走,被抓回来又跑掉,根本不服管教,妈妈作为小学老师,自己的儿子这样一定很难受吧 ,据说每次都哭了几天,看到我被安然无恙地带回来才好。
我不是不想上进啊,我只是不想被说教,看着爸爸的严格和时时刻刻流露出的不满和失望,我很难受啊。每次看到妈妈挡在我身前,挡在我和爸爸手中的竹棍中间,我很难受啊。从十二岁开始每次跑掉被抓回来,看到老头子胡子都气歪了,真的很搞笑啊。哈哈。
“对不起啊,父亲。或许是醒悟得太晚了,您儿子还是这么没用,还是这么废物啊。不过您孙子考起了尖子班,甚至说是考起了第一名,请您在天上好好保佑他吧。”陈锐志心里想着,今天干活都更有劲了。
插入形故事:
“小陈啊,你干这个活,这么拼命干什么?”一个面带褶皱,精瘦干练,皮肤黝黑的老头问道。
“干什么?好大哥,当然是为了钱啊。孩子跟你要钱的时候,你一摸口袋,兜里比脸都干净。你伸过脸跟你儿子说,儿来,爹给你呼两下,到哪你爹给他个脸,看人家愿意要啵。这行吗?你得给点真东西,你得拼命干。”
“你像我儿子吃的那个叫什么?他跟我说叫什么,肯德基。说是可贵了,可好吃了。可就是别人女生请的客。我儿子出去跟别人玩,人家女滴请的客啊。你没钱,你儿子出去都得丢人。”
“我为啥拼命干,我就想我儿子将来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我老了,就往那树荫下面一坐,摆上那个牌,喝上那个茶,那叫一个舒服啊。我去钓鱼去,我去带孙子去,我去跳广场舞去,我去下棋去。多好啊。大哥你说咱要不要拼命干吧。”陈平安发自肺腑,向往着美好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