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过后，大理寺的人来了。
“大理寺办案。”
随着一声落下，众人连连靠在一旁，让出道来。
周锦闻言抬头，随即便看到秦筱走在前端，四目相对，皆是诧然。
他先是派人看了看尸体，转而朝着周锦走了过去，“我说姑娘，你怎么在这？”
秦筱目光上下打量，最终停在了她的手上，只见她的手搭在旁边男人的肩上，一下又一下的轻拍着。
他指了指周锦的手，打趣的说道:“姑娘，你这是来私会情人？”
周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而后连忙收回了手，出声驳道:“大人切莫乱说！”
她站起身来，行了一礼，“我方才便在此处，愿同去大理寺，还望大人查清事实。”
“不行！”
杨千松蓦地站了起来，“我自己去就行，此事和你没关系。”
秦筱扬了扬眉，“你朋友？”
见她没有说话，秦筱也不再问了，随即摆了摆手，让人把杨千松带了下去。
周锦抿了抿唇，随着他们一起往外走，“大人，他会怎么样？”
秦筱看她神色，耸了耸肩，“杀人偿命，何况杀的还是尚书大人的嫡子。”
“若是冯公子有错在先，又当如何？”
秦筱顿了顿，直言道:“小姑娘，你得知道，他杀的不是别人，是尚书府的公子。”
“无论如何，都得给冯大人一个交代。”
周锦怔然，显然是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不问缘由，只为给冯大人一个交代。
这便是京都不成文的规定吗？
世道公正善恶，并非以理论之。
周锦远远看着杨千松的背影，孤独且无措，害怕却坚强，她抬了抬头，随风吹干了眼角的湿润，不忍笑了笑，讽刺十足。
“大人。”
“官宦子弟，便可不论礼法吗？”
“若今日死的是杨千松，又该当如何？”
“会以冯公子正法吗？”
秦筱顿了顿，转头看着她，“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但你能做些什么？”
“这些人尽皆知的道理，能说服冯尚书吗？能说服陛下吗！”
“我虽不能放言保他，但我会尽力拖住此事。”
周锦弯了弯腰，抬手作礼，“我明了了，多谢大人。”
无论如何，人毕竟是死在他的手里，他此刻待在狱中，至少避免了冯尚书动用私刑。若说无罪脱身是不可能的，现下只能想办法先保住性命。
周锦策马先去找了程云，程父在朝位御史大夫，应当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她跟着侍从踏入院子，只见下人们端着血水，手忙脚乱的进出房间。
“你们先下去吧。”
程云开口把人屏退，随后穿好衣服，急忙便让周锦进来了。
“冯来君死来了。”
周锦径直开口，大致向他说明了情况。
程云听着眉头紧蹙，摇了摇头，“怕是冯大人不会轻易放过他。”
“如今就是在想办法，你先同我仔细说说，为何他们会打起来？”
“冯家那小子，平日就蛮横的很，见不得别人比他厉害，我们也只是赢了他两把击鞠而已。”
“他爹是朝中正二品官，近来又深得圣恩，尾巴都要翘上天了，他不会是觉得所有人都该哄着他玩吧，我们又不是他的狗腿子，自然不会让着他。”
“他见打不赢我们，便想要下黑手，先是拿球杖打人，被我推开后又拿了匕首，直直就朝我刺来，简直疯子！”
“千松他见状肯定要拦啊，后天我听见冯来君那个小人骂他，话语粗俗，难以入耳，要不是我实在起不来，我定要扇他几个耳光！”
“你要扇谁啊？”
忽闻一道厚实的声音响起，周锦转身看去，只见来人神色端正，颇有威严。
“逆子！你到底要给我惹多少祸啊！”
听闻此话，周锦已然明白，随即欠身作礼，“见过程大人。”
程方荀上下打量着她，正欲开口，便被程云打断了。
“爹！你看看我啊！你儿子都快被打死了，你还来骂我！你有本事你去骂冯尚书啊，都是他儿子发疯乱咬人！”
“住嘴！你还敢胡言！”
他呵斥住了程云，转而对着周锦说道:“此事牵扯过深，姑娘不必把自己搭进去，权当没发生过就好，我言尽于此。”
程云闻言，忍不住开口回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杨千松是为我出手打人才酿成此祸，我们既为他挚友，又怎能在这时候弃他不顾？”
周锦看着他这般正义凛然，不自觉的笑了笑，而后双手叠于身前，弯下了腰，“多谢大人提醒。”
说罢她顿了顿，站直身子，看向程云，继续说道:“但，程公子所言极是，我们既为人友，当于危难时不弃，方才配得上这句至交，若连我们都舍弃他，那还有谁能救他？”
程方荀下意识的甩了甩手，冷言道:“自身难保，不过逞强罢了。”
“倘若程云因为害怕牵连而躲了起来，叫他如何安心？”
“难道大人是希望他胆小懦弱吗？”
“你……”
程方荀哑口无言，只是怔怔的看着她。
周锦顿觉失礼，连忙欠了欠身，“是我妄言了，大人恕罪。”
程云见状急急说道:“什么妄言？明明是一语中的！”
“爹，你可不能教我懦弱，有失程家风范。”
程方荀气极反笑，“我什么时候教你这个了？我何时说了不管此事了？只是让你们小辈不要乱掺和，以免越闹越大！”
程云听后扯了个笑，拍手叫好，“爹！”
“您大义明理！”
“儿佩服！”
周锦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笑，随即又道:“时辰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劳大人惦念此事，昭平深谢。”
程方荀点了点头，寻人把她送了出去，转而看向他那半死不活的儿子，俨然问道:“你是如何识得此女的？”
程云摇了摇头，“是千松的朋友，我今日是第一次见她。”
程方荀点了点头，不再发问。
太阳西沉，天色渐暗，深秋的夜风总是带着凉意，她拢了拢衣衫，不忍打了个寒颤。
周锦刚出程府，便见一人迎面朝她走来，似乎是等待多时了。
那人她曾见过，是杨家的侍从。
“姑娘，小人是杨府的家仆。我家姑娘听闻公子的事，已然去了大理寺。待她回来，想请姑娘来杨府一叙。”
“她一人去的？”
“是。”
周锦怔然，连忙往外走，“我去大理寺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