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南袁垂眸,看着手上的长枪,心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外面是寂静的黑夜,冷风入室带起一层薄凉。
*
一月过去,时添常去裴府陪裴夫人,期间也得到了些消息。
裴宵带着几万人马已经抵达边疆,并且和裴南袁一同商量好了对策。
立刻排兵布阵,打了敌方一个措手不及,首战大获全胜。
但漠北蛮奴势力不可低估,全军撤退时,驻扎到距离边疆小城方圆百里之外,不过暂时毫无崛起之力。
皇帝收到消息喜不自胜,当下便悬赏全军。
可注重科考在即的事情,对于班师回朝的旨意,也是许久才传至边疆。
因为此次大败蛮奴,短暂期间他们都不会足够的精力再去进犯。
所以皇帝特许他们裴家父子提前回来,而边疆自会有人驻扎勘留。
所以当时添听到裴夫人很高兴的说他们要回来的时候,下意识对自己这个未婚夫的好奇心,油然而生。
不过现在他该担心的还是科考的事情。
作为监考官背负的担子很重,若是考题泄露但凡被查出来,那可就是重罪。
且不论那些如何得到考题的考生,光是他们这几个监考官都会被问罪,轻则革职查办,重则满门抄斩。
所以此事不可不入心。
裴夫人看了眼今日的艳阳天,又注意到时添愣神的模样,微不可察的眯了眯眼。
并倒了一杯花茶放在时添的面前。
“在想什么?”
“科考之事。”
裴夫人抿了一口茶,对着满园春色和眼前思愁的少年郎道,“科考的事情,你只需要切记,着重看顾门房搜查的事宜。”
“这其中也有说不清的利益关系,最好在那里留着自己的人看着。”
裴夫人跟着裴宵数十年,看过的事情很多,自然也知道因为科考之事而牵扯搭上了多少。
以至于她开始担心皇帝是否在借此要做些什么,只不过没人知道罢了。
当朝的皇帝也并非是一名仁君,他原是在许多先皇子嗣里最不起眼的。
可偏偏是他坐上了这个位置,也是他成为了一国之君。
“我知道了。”时添又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两颊鼓鼓囊囊的,眼睛都冒着光,可爱的紧。
裴夫人宠溺的偏头笑了一下,还帮他擦嘴,“说起来南袁也要回来了,你们的婚事。”
“咳咳咳……”时添剧烈咳嗽起来,对这个话题很是敏感。
但是因为糕点噎住,他猛的灌了好几口茶水。
好半晌才缓过来。
“这个……”
裴夫人看他迟疑不决,此时也懂了些,“些许是因为你们两个不熟才觉得别扭吧。”
“无碍,婚约的事情拖延再说,怎么着也得你们两个同意才好啊。”
时添颔首,也算是应下。
紧接着又待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准备离开了。
毕竟没多久就该到了大考之日,他们也该隔离起来,正式等着了。
裴夫人没挽留,又细心叮嘱了他一些事情便放人离开。
这一次科考的试题都是国子监以及翰林院一起共策出的。
但为了其隐蔽性,便有锦衣卫将所有出题的官员暂时封锁在文阁里。
等到科考结束就可以放其离开。
其中皇帝也会准备殿试的题目,但这个他们并不需要担心。
时添看着一旁换好官服的父亲,气势磅礴,再加上这副深藏不露的好皮囊,暗暗咋舌。
可偏偏他的表情过于明显,帮时北城整理官服领口腰带的时夫人,很是嗔怪的捏了捏他的鼻子。
“你啊你还不快收拾自己,难道你打算穿这身素袍过去?”
时添向来随心所欲惯了,白袍红袍都是由着他的心意穿的。
今日不过是不想束高发,才穿了白袍配了半簪发。
没想到被时夫人这么一说,顿时才反应过来。
“可是母亲我穿什么去啊?”他觉得那些衣服比起这些官袍来说,根本没什么可比性吧。
时夫人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套不同寻常的衣服。
那上面的布料是上品的云锦,镂空和彩绣出的白鹤凌空栩栩如生。
群青和铜青双色的碰撞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虽然看起来尘封许久但依旧崭新,时添轻抚过眼里都是惊喜。
“母亲这是……?”
时夫人摸了摸这衣裳,眸光温柔陈旧,“这云锦本来是我陪嫁过来的嫁妆,本是打算挑染定制好当你的及冠礼物。”
“可不曾想那天你出了点意外,也就没送成。”
及冠礼对于时添而言毫无波澜,甚至对那天的情形记忆深刻。
因为那天他的恩师许阁老轰然离世。
作为他得意门生的时添自然要前去祭奠,再见老先生最后一面。
所以他没来得及收到这个礼物,就急忙离开了,时夫人看他伤心也不好把它拿出来。
时添思绪良多,眸色发亮:“母亲,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虽然晚了些,但这也是母亲的心意。
时夫人笑着把衣服给他,催促道:“快去吧,试试看合不合适。”
时添被她推搡着去换衣服,因为这是两年前定制的,也不知道现在合不合身。
但不过该说不说,这身衣服就是专门为着时添定制的,内搭青碧底净面锦缎袍,外搭圆领双色云锦白鹤袍。
乌发依旧是用玉簪半绾起,将光洁的额头和鬓角露出,眉宇间的凌然勃发不可遮盖。
时添眉眼带笑站在父母面前,却又像个小孩子似的,“怎么样,合适吗?”
时夫人显然是被上身效果惊艳住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反观时北城却是一脸欣慰,毫不遮掩的赞赏道,“很合适。”
时添看着宽大的衣袖只觉得有点拘束,可是看到他们都很满意的份上也只是笑着。
“那就穿着它去了,希望不会反压父亲一头。”
“你小子。”时北城想抬手敲他一下,却被他躲了一下。
“父亲我长大了,不能打头的,不然会长不高了。”
时夫人捂嘴偷笑,但看这幼稚的两人,心里满是幸福。
毕竟夫君疼爱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孩儿承欢膝下。
她想,不会有人比她还要喜欢这样平淡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