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楼弃白了他一眼的,语气说不上的不屑,“现在时添是我的小徒弟,我对他好不好要你管。”
“不过看在你好心的份上,我也就不和你斤斤计较了。”
许须仲听出来,这是要赶人的话,也不好继续厚着脸皮留下来。
索性把剩下的茶水喝完,就离开了,他还要找那个小朋友呢。
虽然表面无情,可是许须仲知道以席楼弃的脾气,一定不会不把他说的这句话放在心上。
不过许须仲也不在乎,反正他这条命一点也不值钱。
时添此时坐在床边想要给后背上药,好多处都好不容易结了疤,结果又裂开了。
痛不痛他倒是一点都无所谓,主要还是担心席楼弃不会再让自己学戏。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赶快好起来。
而许须仲一推开门,看到的就是满是疤痕的身躯,以及还没来得及上药流血的口子。
时添顿时红晕爬满脸颊,顾不得有没有上药,羞涩的就披上外衣。
许须仲虽然也自觉鲁莽,但是那伤口属实是令人过目不忘。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药,这本来是给自己用的,没想到先给少年用上了。
“把衣服放下来,我给你上药。你自己够不着的,嗯?”
时添本来是想要拒绝的,但是被许须仲这番话堵住了嘴,只好默默地又把衣服放下。
上好的药粉洒在伤口上,不疼却冰凉的令人颤栗。
时添咬牙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许须仲的动作很轻,甚至在上药时,还会轻轻吹气,好减淡沁凉刺激的麻痒感。
时添脸色微红,对于许须仲的出现,他是很惊讶的, 可是这其中又藏着点什么异样的情愫。
“为什么那么努力呢?”许须仲出声,他都能感觉到这种强行拉扯伤口的痛觉,不解的问,“连自己的伤口都不管不顾了。”
时添抿唇,似乎是许久才从刺激冰凉的感觉里回过神。
他浅笑着并不觉得很委屈,“学戏本身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我喜欢所以我会去学。”
“而且,我不想让师傅失望.....”
许须仲上完药,就拿方形的纱布给人贴上,语气里尽是无可奈何。
“你啊,不需要在伤害自己身体的情况下,那么努力练习。”
“就算喜欢,也得预估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接受的住啊。”
时添小声嘟囔道,“我知道了。”
但是他也不单单只是怕师傅失望,而是想要证明给许先生看,他也是很有用的。
而且一定会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所以自己这条命很重要,也绝对不会不把这条命当回事。
“这几天还是不要练了。我已经和你师傅说过了,要练也得等你完全好了,知道吗?”
“嗯。”时添撇了撇嘴,把衣服穿上。
许须仲看着眼前不知道打什么小算盘的少年,头回觉得奈何不了他。
“我的等会儿还要有其他的事情要去做,所以可能近期都不能来看你了。”
“好好养伤,下一次我可就要检查了。”
时添点着脑袋,心里暗自欣喜,也就是说许先生还会来看自己。
许须仲在这里留了没多久,便去处理其他的事情去了,所以时添也不会去缠着他不放。
“许先生,下次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但是等你把伤养好了,我迟早会来的。”
许须仲说的模棱两可,并没有给他具体时间,因为自己的一切都是不可断定的。
并且他还有一个任务要完成,时间都是不定时的。
闻言时添颔首目送许须仲离开,心里涟漪缓缓平静下来。
他叹了口气侧躺在床上,果然还是把自己逼得太过了,才会导致现在不能练习了。
时添盯着房间的一处出神,昨夜他做了个梦,梦到了原先还没有被卖给午爷的时候。
父亲虽然是个拉车夫,但好在勤勤恳恳,也算的上是能保证家里有一口饭吃。
但是母亲的身体越来越不好,甚至连人都认不全了。
那时时添才十五岁,看到母亲每天都吃着各种奇怪难闻的药。
父亲也操劳过度,佝偻着身子再也拉不了车,只能去求工作。
家庭实在是穷困潦倒了,他才会动了要卖时添的冲动。
因为他们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可能还能负担的起一个还在发育的少年。
所以他抱着卖给人贩子也许孩子还能有一口饭吃。
于是毫不知情的时添就被卖给了午爷,第一次还因为不听话差点被午爷打的只剩下一口气。
之后时添就学乖了,虽然不反抗,但也绝对不会任凭他掌握生死。
时添回想起梦里父亲苦涩的笑容,还告诉自己一定要听午爷的话。
这样至少自己不会被饿死。
可是却并没有什么用,只要花卖不出去甚至卖的不够多,他的伙食就会被克扣完。
时间久了,时添也就习惯了挨饿,睡冰冷的地上。
现在的生活是他不敢想的,越是平稳他被摧残的内心就愈加不安。
他渴望爱,但是得到爱了却又不敢奢望那是给予自己的。
时添在不知不觉中熟睡,依稀看到了一个身穿鸳鸯色长袍的长发男人幽幽转身。
“小添....”
时添看不见他的脸,可是却能够感觉到自己对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男人华贵的螺青色金丝封边交领上裳,腰束贴体长裙白袍。
蔚蓝色披帛垂在身侧连着腰部绕了一圈最后垂在手臂处。
时添想要伸手抓住他,却发现犹如抓雾似得怎么也碰不到。
忽然一刹那,那个人瞬间化为了灰尘消散。
可不知道为什么时添会觉得他在笑,可应该笑的很苦涩吧。
“对不起......”
时添忽然惊醒,因为他似乎在最后一瞬间看到了那张脸。
那是......许先生!
时添一口气还没有喘上来,只是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自己这场梦的荒唐。
外面的太阳开始下山了,雯娘来到他的房间门前敲了敲,“小添,该吃饭了。”
“知道了。”
时添穿上雀梅色的长袍搭配了一件青古马褂,这一套是席楼弃给他准备的。
说是不能浪费时添这张招人喜欢的脸。
所以哪怕是不能上台,就算当个服务员也是可以的。
对此时添没有任何意见。
出了门口就看到等着自己的雯娘。
雯娘是席楼弃在外面给了她卖身葬父的钱。
原先他也不求什么回报,但是奈何她孤身一人,还是个女子。
在安顿好父亲后,她就跟着来到了梨园,求他收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