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重宫司大人,我如约来了。请放心,我没带随从来,这次的行程也不会有人知道。”
两天后,几乎是天刚蒙蒙亮,九条裟罗就出现在了鸣神大社,这个点儿是梧桐起来会想到一句话的程度。
怀民亦未寝。
八重神子看对方眼下的青色,说道:“知道你会守约的,而且我猜...你这几天甚至会心烦意乱,夜不能寐吧?”
“我...我不会那样怀疑家主他们的,您过度揣测了。”九条裟罗垂眸,不欲对视,双手环胸:“那么,我要的证据在哪里?”
“在这里。”空穿戴整齐,和派蒙一同从神社后走出。
九条裟罗抬眼:“哦,另一个守约的人也来了。”
派蒙打个哈欠:“为了拿到这些,可费了我们一番功夫呢。”
空向前,把东西交给九条裟罗,让其自行评判。
——俯仰稻妻电光之灼灼,弘显大御所将军殿恒常之道布于远海,威鸣广及八方。臣九条氏天领奉行孝行恭进奏折:眼狩令推行无阻,进展甚速。大御所将军殿恩威之下,妄者皆靡,逃者皆归,上下百姓无不稽首相迎。实所谓尽得民心。今稻妻全土安乐如斯,全赖大御所将军殿之神威也。
“这是...!反抗军,珊瑚宫,前线的事,居然只字未提...”九条裟罗打开那份密封的上书公文,看完后简直不可置信。
前线那些阵亡的将士,人民在此间经受的困苦,全部不值一提吗!为何如此小看人命,究竟为何要如此隐瞒...
巨大的情绪起伏,让本就休息不好的九条裟罗眼前一阵发黑,按按发涨的太阳穴,咬牙忍耐。
“这样才好让眼狩令顺利推行,不然把这些写进去的话,将军反悔了可怎么办?”八重神子可不管对方想不想听,能不能承受住,抬手看看自己染了粉色的甲蔻,说道。
九条裟罗深吸一口气:“天领奉行...果然在刻意蒙蔽将军吗?”
“是呢,再想想,眼狩令的推行...对谁更有利呢?”
瞬间攥紧了手里那封和公文一起,印有愚人众标识的信,九条裟罗闭上带有不少血丝的眼,几秒后,才再次睁开:“......”
八重神子放下手,施施然走上前:“如何?你想看到的东西,你不想看到的东西,这样一来都摆在你面前了。该不会...你还想要逃避吧?”
“不,我迄今为止所坚持的一切...居然...他们居然!背叛的行为不可饶恕...我要去和家主当面对质!”心中的震惊,失望,愤怒杂乱一团,九条裟罗抿嘴,将那封信举到眼前。半晌,眼神犹如利箭般锋利,甩袖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派蒙望向那个眨眼间就跑远了的背影,唔了一声:“九条裟罗真的很气愤呢,看样子策反成功了。”
空点头。
幕府军目前也暂时群龙无首了,跟上对方,应该有机会见到雷电将军。
“等一下,旅行者,我还有话想要和你说。”八重神子喊住了就要抬脚跑走的两人:“你第一次进入一心净土,是在千手百眼神像前吧?”
“嗯,没错。”
“你要想办法,重现那天的情景。在千手百眼神像前,再度让雷电将军敞开心扉的话,就一定有机会...”
空虽没法保证百分百,但还是回答:“我会尽力。”
“把这个带在身上吧。”神子拿出一个粉色与红色相交的御守,精致的裁剪带着樱花的香味:“鸣神大社的御守,可从来都是很灵验的,我特意给你留了一个。”
接过对方赠的物品,空摸了摸。不似平常的布料材质,上面还有针脚细密的图案花纹,收好后:“谢谢。”
“呵呵,遇到难解的危机的时候,就把它拿出来看看吧,危机或许就会迎刃而解。放心,你家梧桐只在我这里待一会儿,不过,想她的话,也可以拿出来哦,说不定我会砰的给你送过去呢?”
派蒙忍不住开口,叉腰道:“这种关头就别拿空寻开心啦,狐狸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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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个已经走了哦,接下来你要去哪里?唉,我要带你去一心净土,可别到最后找不到你呀。”八重神子坐在梧桐对面,看对方推到她面前热乎的油豆腐,抖抖耳朵,动作却是不紧不慢。
梧桐夹一筷子天妇罗,喝口味增汤:“很快的,去给反抗军开城门,他们已经在天守阁附近潜伏成功了,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九条裟罗和九条孝行对质花不了太久时间,耗时的只是和女士的御前决斗而已。”
“九条孝行觉得只需要协助眼狩令的颁布和推行,就能轻易拿到至冬使节承诺的那些好处...毕竟,他觉得一直以来觊觎九条家地位的人那么多,想拉他们下马的家系也数不胜数,唔...既能得到他国势力的大力支持,又可以借眼狩令削弱那些敌人的战力,一笔划算买卖?”八重神子敷敷吹气,将浸漫汤汁,香味浓郁的油豆腐咬开,吃到嘴里后,眯着眼睛十分满足。
“九条孝行其实并非蓄意背叛雷电将军,应该说,他算是过分崇拜雷电将军的武艺和那无想的一刀吧。反正说不通,没什么用。”
八重神子挑眉:“我比较好奇,你对这一系列的事,知道到何种地步?”
“不多,只能说刚刚好吧,你觉得我知道多少,我便只知道多少。”
“若这次计划成功,眼狩令便结束了,这些,我可以当你知道吗。你在前线待过,看那些为此而丧命的人,你没想过要告诉他们吗。明明只要告诉他们,说不定就不会这么多无法挽回的惨剧了。”
梧桐筷子轻点空气,耸耸肩,最后一汤喝完,擦擦嘴起身:“可之后,在得知,反正这场战斗最后也是我们会胜利,的士兵们,真的还会如先前那般,产生足够强烈的渴望与意志吗,我断不能拿空的安危来冒这个险,我支付不起那样的代价。而且就算我说,天领奉行和勘定奉行蛇鼠一窝,那谁又能保证,九条家垮台,下一个上任的就一定是个好人?已知的总比未知的,好掌握一些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