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这个世界吧,阿俞,我小小的,可爱的孩子,我好开心。真巧啊,今天山西与浙江都在下雨,打在五台山中的雨,和打在西湖里的雨,本质没有区别,就像爸爸和妈妈为你祈的每一个愿望一样。十个月,四十周,二百八十三天,太好了,我终于见到你了。阿俞,阿俞...我在喊你的名字,你听到了吗?
好似真的下雨了一般,“母亲”眼中溢出了无数流不尽的眼泪,啪嗒啪嗒坠在了梧桐的脸上,嘴边,眉心。
——世间啊,众生啊。我的阿俞,是有着星星般明亮眼睛的白鸟。她有着天生如乌金般漂亮的柔软头发,有不爱喝水微微干燥的嘴唇,有倔强又自卑的肩膀,有笨拙又热烈奔跑的双腿。她自我心脏中飞出。
有滴泪滚入眼中,模糊了视觉,梧桐不舍眨眼。直到一个饱含爱意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那颗被她拿走的泪,才又重新归还了回去。
——她勇敢,她善良,她明辨是非,善恶有分,不忘廉耻,有晋先生的襟怀坦荡也有浙先生的清风雅致。她偏执,她淡漠,她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是疯子般的浪漫主义者。有绘画下的无尽色彩也有提琴中的辗转悠长。她是我的孩子,她是我的珍宝。
——我能孕育出她,真是太好了。
梧桐感受着与自己相拥的另一副躯壳的消散。
春夏多雨,雨来得随心所欲,毫无预兆。
可她哪会怨恨,受淋了,看一看,道一句为什么便算了。
拥有最纯粹母爱的“母亲”,怎么会去害她,让她痛苦的溺毙呢,只是因为“母亲”想带她回家罢了。
带回家去给其他人看看,自己数着日子,一天天期盼的孩子,原来长大了是这个模样,原来在医院机器里显示出来那片模糊的影子,具象化后是这个样子。
她是“母亲”心心念念的孩子,“母亲”只是想和她在一起。
梧桐无奈的低低痴笑起来。
就算之后她的季节里没了春夏,她也坚定不移的如此虔诚感恩着。
只是一个爱吃糖的孩子突然得了过敏症,一个守了好几年的绿植不再开花罢了。分别带来的从来都不是一刀而断的剧痛与畅快,而是吞下亿万颗钉子才可反复承受一朵玫瑰满是荆棘的相思。
所以,从此我路过橱窗里展示的旗袍像你,洗净装于碗中盈绿的提子像你,暖暖的阳光像你。午后家中催眠的洗衣机声音像你,被风扬起正在晾晒的床单像你。
我只是思念你。
我从不怨你。
梧桐仰起头,这次由她主动牵着对方,在其将要消散尽的随后一刻,露出了最真心灿烂的笑容:“妈妈...能被你生下,真是太好了。”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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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了自己生日礼物后,梧桐站在海里,看着远方鸥鸟飞过高耸的岛屿,停留在了侧崖上的木枝上。手里的水珠子,忽闪两下,终归黯淡。
缓缓呼出一口气。转身淌过水,头也不回地开始往岸上走。
“抱歉,让各位担心了,刚刚那个幻象所幻化的样子,是我的母亲。”梧桐一边拧干衣摆里吸饱了的海水,一边淡淡笑着给担忧等候了好久的众人解释。
问题太多导致一时间有些欲言又止,琴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问个最想知道的:“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拎着湿哒哒的衣服,梧桐心算了个大概:“大概是去璃月过海灯节那会儿吧。不过没完全恢复,不多,只记得属于我那个世界的,来提瓦特之后的,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托温迪和阿贝多的福,他们是知道梧桐不属于提瓦特这个信息的。也算好事,起码回家有了方向不是吗。
接下来,凯亚不忘初心开口:“这样啊。那,为什么记起来真正的生日日期却没告诉我们呢?”
“因为...四月二十也很好,我很喜欢。”算不上借口,她确实是很喜欢这个由蒙德的大家给予给她的生日日期,她在这一天醒来,在这一天得到诸多善意。
梧桐脑里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如实说。可细想,本来没告知这件事本身就很过分了,要是再加上撒谎,不更过分了吗,于是躲开视线,音量砍半:“其实,原本是要说的,但是...”
迪卢克敲着臂膀:“但是?”
“...我忘了...”
已经小声到如蚊虫叫的音量,还有恨不得蹲下身子抱住自己的蠢蠢欲动,梧桐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知道自己错了,的气息。
阿贝多摩挲着下巴:“方便告知具体日期吗?”
方便告知...好生分的用词,阿贝多医生。
“六月二十七。”梧桐背手扣着指甲,老实巴交。
那就是后天了。
芭芭拉在想要怎么举办,转头看向空和派蒙:“说起来,两位知道吗?”
心里莫名咯噔一下的空,点头。
没敢去看,只感觉有阴影笼下来,一双熟悉的白色长靴走入视线范围,是琴。
好像有抬手的声音和动作,梧桐下意识闭上眼睛往后缩。
预想中的弹脑瓜或是拍脑勺没有发生,一双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记性,我们梧桐呀,可对自己上点儿心吧。”刚刚故作受伤打击的凯亚轻笑出声:“是想继续原来的,还是改为六月二十七?或者,两个都要?”
梧桐愣怔,挠挠脸颊,咧开笑:“要原来的。”
“那就原来的。”琴撩起对方的发丝,搓搓耳坠下的穗子,放下手。
不小心忘掉那就忘掉吧,没关系,这并不妨碍他们继续去爱这个由他们一手带大,东一家西一家养起来的小姑娘。
她是蒙德的孩子,是骑士团的孩子,是晨曦酒庄的孩子。
就如同最开始说得那样。
来自哪里,该去往何方,家又在何处。找得到也好,找不到也罢。蒙德,骑士团亦或者是她个人。都永远不会将梧桐拒之门外。只要梧桐想回来,这里永远都会有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