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洗漱过后。
空趴倒在梧桐身上,埋在对方怀里装可怜,麻花辫松散开来,打着卷儿的金色长发垂落至身旁,随着吹进来的风飘来飘去,挠在皮肤上痒得很。
梧桐很喜欢空的头发,蓬松软乎,像太阳下的稻谷,充满了生机与温暖,是希望,满足的颜色。
“下次不可以只把头发胡乱擦干后就跑出来,不吹干也不梳开。到时候打结心烦起来,又要抓着我,要我哄你。”梧桐边说,边耐心去把对方缠成一团的头发分开,手指没入后一下下帮忙打理着。防止空一觉睡醒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梳头发,不仅揪着疼,还怄气。然后梳到自己和自己打起来,一气之下拿剪刀给全剪了。
很愉快当个甩手掌柜的空,吹吹额前刘海,没有正面答应,凑过去要亲亲,结果被偏头错开。
而又因为两人是面对面坐着拥抱在一起,所以吻自然就落在梧桐的下颚处。在轻咬过后,留下了一个淡淡的牙印,空捞起梧桐披散在后背的发丝。
“阿俞会绾发吗?”依照记忆里那些在璃月街边打眼儿晃过去的手法,空拿起桌上的笔,当簪子用。奈何看会了和学会了,完全就是两码事,眼睛说没问题可以实操,手和大脑同时骂一句滚蛋。折腾半天,都快把人头发弄打结了还没成功,最后放弃,把笔悻悻然放回去了,脑袋靠在对方肩上,手指卷起发尾开始扫着玩儿。
感觉着那些小动作,梧桐知道对方这精力是又旺盛起来了,而且空这时而喊梧桐时而喊阿俞的,总觉得像含了口蜜一样,黏糊的紧,不过该回答还是要回答,毕竟梧桐也好阿俞也罢,反正都是她:“不会,以前...母亲送给过我一个梧桐花开样式的簪子,学过一阵,没学会,就再没试过了。”
空竖起耳朵:“阿俞的母亲?”
“嗯,好奇的话,改天可以给你画下来,不过,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和她五官眉眼几乎一样。”梧桐是晋和浙的孩子,骨相部分跟了晋,母亲是浙家杭州人,母亲的眉眼就像浙先生,所以她自然也是像的。
空抬手,去摸梧桐的眼睛,对方也不恼,触碰到睫毛也只是颤一下:“很漂亮,嗯...你母亲的眼睛也是金色的吗?”
“不,她是暖棕色的,就像...”
就像在冬天里,端着热奶茶,围在炉边烤火看窗外飘雪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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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有着一双含水的桃花眼,天生上扬的微笑唇,左下方有一颗美人痣,钟爱把一头长发烫成大波浪。
她性情浪漫自由,外向热闹,不是爱绘画就是爱拍照,是家中年纪最小的孩子。上头只有一个不苟言笑的哥哥,但所幸外婆和外公不是重男轻女的那一类,在大儿子念书时,也不忘落下小女儿的功课。
梧桐考上大学后,去杭州见了回舅舅,明明是偏温和那一挂的长相,却看着一副不太好惹样。大抵是因为那副眼镜,所以显得很有距离感。虽据外婆说,小时候的她,舅舅一抱就会被吓哭,自家妹妹忙来忙去不知道在忙什么,就是不赶紧过来哄小孩儿。两个人就这么一个哭,一个绷着脸,一个使劲哭,一个如临大敌继续绷。
简直恶性循环。
但是后来舅舅却会在某些时候,在镜子前摘下眼镜,打量琢磨半天,又戴上。并且自那以后,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每次见她,舅舅都会把眼镜取掉。
说起母亲和父亲分开,其实也没有什么痛彻心扉,好死不相往来的原因。没有俗套至极的谁出轨谁,也没有谁家暴谁,只是单纯的日子过不下去罢了。
他们都给不了对方心中所想要的生活,他们都觉得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没有对未来的期盼和激情,只有疲惫。
在她上初中时,两人领了离婚证,并且在那之后,两人都没有再婚。他们很爱她,对她的抚养也都很上心,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几乎每天,远在南京的母亲都会发信息关心她,问候她,父亲也会在工作忙碌时,抽空买个蛋糕回来给她过生日。
他们会事无巨细面面俱到那些关于她的吃穿用度,成绩好坏,却极少数情况下会提起对方的名字,或者是问起对方的事情。就连她在校成绩下滑,也抱怨都不会去抱怨一下对方的抚养问题,只是会安慰她,督促她,叫她好好学习,不要懈怠,若想报班补习的话,就去。
一个不再往北看一眼,一个不再往南走一步。
他们真的很爱她,可她也是真的留不住他们。她想要的阖家团圆,对于父亲和母亲,都是不快乐的,她想要他们两个快乐,所以。
梧桐放下笔,抬头看了眼镜子,又看了看画纸。
上面的女人抱着花笑得明媚。
风吹起将近落地的帘子,阳光透过宽窄交错的缝隙,有一下没一下的照在她腿上,胳膊上,就好像轻柔的抚摸,手里的颜料画板,脚边的水桶还有画笔,一切都带着令人眼热的熟悉感。
梧桐心下一涩,想起了很久以前,年幼的她会坐在母亲椅子旁,拿着蜡笔在小本上发挥旺盛的想象力,母亲则是在巨大的白纸上描绘涂彩。然后还会拿沾了水的笔尖,点她的鼻头,或是眉心。她岔腿坐着开心的左右来回晃。
父亲会推开门,端着母亲爱吃的葡萄,夸一句画得真好看,然后把手上脏兮兮的她架在脖子上骑大马,两人一起变得五颜六色。
“画好了?”空走近。
梧桐收回飘远了的思绪,点头。
空将梧桐手里的工具拿走,准备去洗干净,看着画纸上的人:“阿姨很漂亮。”
“哈哈,当然,我向来相信我父亲的眼光。”梧桐轻笑。
或许是受母亲影响,父亲的审美水平,极高。
在成年后第一次去店里买口红时,别的女孩儿都是男朋友或者哥哥来陪,而她的第一支口红,是父亲陪着并帮忙选的。
那会儿满心满眼只顾工作的父亲,哪晓得导购嘴里介绍的知名牌子,潮流爆火色,什么迪奥魅可圣罗兰,玫瑰牛血烂番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是一言不发的拿着色卡选了好几支,然后又在胳膊上每一个都试了色,最后挑出来一支丢给她让她去试。
果不其然,很衬她。
“空。”梧桐在揭下画纸时,突然喊住了准备离开的人。
左手一个桶和盘子,右手一把笔的空,听到后停下脚步回身。
她记得每次父亲去帮母亲洗绘画工具时,母亲都会落一个吻在对方脸颊。
所以,梧桐决定有样学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