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的右脚有一个银环,她有一根银链子。
大人说,只有这样,鸟儿一次飞不走,次次飞不走,最后,即使不用拴着,也会一直在她身边。
这一天,青梧想摸摸小鸟,她自从收到这个礼物后,就没近距离接触过它,田里的麻雀都太胆小了,鸽子也是,她从来没有摸过小鸟,她只摸过在村里吃百家饭的那只狸花猫。
把链子接好后,奶奶再次叮嘱,一定要抓牢,然后在出门前,还拿了一撮小米放在了她手上。
小鸟蹦蹦跳跳的出了笼子,在炕上这里瞅瞅那里看看,青梧就趴在炕边。一只手抓着链子,一只手动也不动伸直了放在面前。
好在,小鸟很亲人,摸起来是毛茸茸的,啄食的时候感觉也痒痒的。
啄了两口,小鸟就不再吃了,青梧把米小心翼翼倒在旁边的桌子上,连沾在手心上的也都一颗颗弄下。
“渴了吗?我们去外面吧,那里有个大水缸。里面水凉凉的。”
小鸟抬起脚挠了挠脸,银环和银链撞在一起叮铃叮铃响。
青梧紧紧抓着那根链子,轻柔的捧起小鸟,拿脑袋顶开竹门帘,来到蓄满水的大缸子旁边。
小鸟立在边缘,对水中倒映的自己新奇的摇头晃脑,尖尖的喙,轻点一下水面,荡起层层涟漪。青梧的身高也才刚刚够到水缸的高度,并且,比起玩儿水,她更愿意目不转睛的看着小鸟。
生怕鸟儿在自己一个不注意下飞走,也生怕自己在鸟儿飞走的时候,拽不住它。
只要小鸟开心,只要小鸟好好的,只要小鸟能陪在自己身边。
“喵——”
突然,一声刺耳的猫叫,让青梧心头一跳,下意识回头望过去。
是那只喜欢在各家溜达的狸花猫,此刻正坐在不远处的窗棂上,晃着长长的尾巴,舔舔自己有着锋利指甲的爪子。皮毛上黑灰相互接杂的短条纹在阳光下像变换扭曲的笑脸,察觉到有动静,立马跳下窗,健硕的腿部肌肉绷紧,硬实的后背拱起,露出白色尖牙,瞪着一双冰冷无情的金色竖瞳,紧盯着她,无声靠近。
“欸!!”
原本在手心里平静的小鸟开始疯狂挣扎起来,青梧一手拢着乱扑腾的小鸟,一手挥舞驱赶着,然而狸花猫很灵敏,尖锐的爪子勾着她单薄的衣服,甩也甩不掉,扯着就要往上爬,森白的利齿露出,足以一口咬断猎物脆弱不堪的喉管,与其他猫咪天生自带黑色眼线不一样,这只猫眼角的一尾红,就好像是溅上去的血一样,
“唔啊——!”后退时,青梧被地上凸起的砖块绊倒,手掌和膝盖齐齐擦地,而脱离了怀抱的小鸟扇动翅膀开始拼命往上飞,银链哗啦啦的,眼看着就要抓不住。
——一定要抓牢,要不然,它就丢下你,再也不回来了。
青梧瞳孔骤缩,咬着牙,手脚并用,忍痛扑过去。
小鸟被大力拽着跌落,狸花猫伸出利爪,俯下身体后腿紧绷蓄力,下一秒就要咬上去。
“不许...不许咬它...”
青梧感觉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开始发生变化,坚硬干燥的地面好像变得湿漉漉起来,扬起的灰土味也夹杂上了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天上的太阳好似变成了月亮,洁白的月亮又开始一下一下闪过红黑色的影子。
猫会吃鸟雀,会将猎物玩儿到奄奄一息后,才开始慢慢享用。
“这是...这是我的小鸟...是我的!”
而猫也会在被大力拉扯到尾巴时,应激。
“喵——!!”
青梧右手小臂挡在身前,凶恶的狸花猫压在她身上,死死咬着不松口,尖刺的疼痛和鲜血一滴滴落在脸颊上,让她忍不住落泪。
旁边灰扑扑的小鸟,漂亮的羽毛散落一地。
耳边听到了小鸟的泣血嘶鸣,听到狸花猫拉尖声音的大笑。
大人说,要抓紧那根链子,这样小鸟才不会飞走。
视线被泪水模糊,努力去够的手,好似触碰到了熟悉的冰凉。
一瞬间,周边的环境开始变得扭曲起来,身上压着的狸花猫,开始变幻起来,尖尖的耳朵扭曲成像恶魔的长角一样,金色的眼睛泛起青色的光。
一阵阵雌雄莫辨,远近不定的诱导声像催眠一样:拉住它,拴住它,把它据为己有,锁住它,折断它的翅膀,让它不敢再违抗。
青梧抓紧链子往自己身边扯,脑海里狞笑嘲讽的声音像一把锤子不停敲击着她脆弱的脑神经,小鸟毫无生气的金色眼睛,像一摊死水一样看向她,她在里面,看到自己已经被感情和生理性的眼泪糊了满脸。
只要小鸟开心,只要小鸟好好的,只要小鸟能陪在自己身边。
你不开心,你不好。
那。
“...飞吧。”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凭借着记忆里奶奶扣锁扣的手法。咔哒一声,银环和链子脱离开来,哗啦啦坠在了砖地上。
“飞走,就别回来了。”
好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青梧全身开始冒黑气,小小的手也逐渐变大,衣服也变了另一个样子,手臂上被狸花猫咬下的两个血洞,散去后成为了两排齿痕。银环叮叮当当砸在手边,来回弹起几次后,最后一下碎裂成了粉末,周身的景象像巨大的漩涡一样,她也顺着那股力,被绞入了中心。
有熟悉的双手,像从水中拢起一尾鱼儿一样,捧起了她,记忆如潮水般汹涌吞没。
“梧桐。”
有人唤她,要她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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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离原。
派蒙很是担心的看着面前沉寂许久毫无动静的黑色大球,再次忍不住,开口问旁边的人:“钟离,他们真的没事吗?”
“目前没有任何异常。”钟离也没有不耐烦,派蒙问几次,他就回答几次。
空一言不发,皱着眉,手指轻点手臂。
“这都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他们...欸!?怎,怎么回事,这个球,唔哇,这是什么?!”
钟离凝神,瞬间,数根岩脊围绕着黑色的球立起,下一秒白金色的仙法浮于表面,金黄色的屏障罩于在场的所有人身上。由球体内冲出,包裹着黑色邪气滋滋冒烟的东西,被留云借风真君等人施法停顿了下来,一众人蓄势待发,准备应敌。
“等等...这是,和璞鸢?”削月筑阳真君有些不敢肯定,犹豫着望向帝君。
“和璞鸢?那不是魈的武器吗?”派蒙愣怔住,从空背后探出头,之前两人跟随魈去秘境除魔的时候,见过那杆长枪。
钟离沉默片刻,金色的眼睛熠熠生辉,随后轻叹一声:“他们打起来。”
空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