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青青爹还睡着,房间里也没点灯,青青就这样坐在床边,静静的陪伴着。
这些年来,他爹一直孤单地在外漂泊,失去了记忆,面对了不知多少的刁难和苛待。此刻,他平安被找到还找回了记忆,青青内心充满了欣慰和感激,同时也感到心痛。
在这样安静中,时间悄悄流逝。他爹终于在梦中缓缓醒来,他的眼睛微微睁开,眼神有些迷蒙,明显是梦境和现实还没分开。房间里黑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只透着窗外的月光看到个身影。
“青青,是你吗?”沙哑的声音里有些小心翼翼,有些不确定还有些着急。
“是我,青青。爹,我在呢。”青青的声音传来,让人安心。
“爹,等一下,我去把灯点燃!”青青起身来到桌前,取出火折子将灯点亮,顺势将空间里保着温的饭菜摆放好。
“爹,你睡得可好?饿了吧?正好小二刚送来了饭菜,还热着,咱们趁热吃了吧!”青青说话的声音很轻快,听得出里面的开心。
两人觉得今晚的饭菜格外的可口,都多吃了一些。青青见他爹的精神很好,心绪已经平静,才又开始慢慢讲起娘,青秀、青玉还有元哥儿,这几年的生活趣事。
“爹,何伯伯到家里送了遗物,里面有你的腰牌,所有的人都觉得你牺牲了,只我们一家子不相信。娘整日里以泪洗面,大家都很伤心,但心里都有个念想,没有找到尸体,你就还活着,总想着有一天你会回到家里。”青青低低的声音里听得出来当时大家的心情。
“杨将军感念你的英勇和立下的功绩,给我们一家脱了军籍。祖父祖母分了家带着二叔、三叔一家去了郡城安家,留下我们一家在德昌屯里。我其实去过戈壁沙漠第一防线,想要找一找你,哪怕是尸体,也想亲眼确定。日子拖得太长,我到时英雄碑都已经竖起,我只能无功而返。在德昌屯,我们的生活很是悠闲、平静。”青青平静的讲述着,他爹听到分家,明显表情有些变化,但也没有出言打断。青青还是继续。
“后来守孝期满,元哥儿争气,考进了山峪郡的东林书院开始启蒙学习,我们家也在山峪郡里买了院子,全都搬进了山峪郡!”讲到元哥儿时,他爹的脸上明显轻快很多,嘴角向上弯起。
“住进山峪郡后,娘带着姐姐们平日里操持家务,做点绣活换点银钱。我呢,这手拿不了绣花针,只想提着剑,仗剑走天涯!”青青有点自嘲的抬起两只手,让他爹看看,接着说道。
“我跟着师傅他老人家学了医术,还有一些防身的功夫。这不,商队来西域,我也隐瞒了身份随行。”
“一家人的日子很平静,吃、穿不愁。对了,爹,大姐定亲了,就是吴屯长家的大儿子吴顺。他也在商队里,平时也帮着我在照顾你,你可有印象?”青青看着他爹,提起青秀的婚事,还有顺子,他的眼里有惊喜,看来应该是满。但很快又皱起了眉,怕是每一个当爹的知道自已的女儿被狼叼走,都是这样的表情。很矛盾,既欣慰女儿的长大,又不舍女儿的离开。
“二姐的婚事还没定,娘说得好好挑一下,也不着急。爹你回来了,正好给二姐掌掌眼,给她挑一个好夫婿。”青青爹的眼角一下子就带上了笑意。
“在羌善找到了爹,我没有给家里人传消息,想着我和爹两人一起回家,给娘和姐姐,元哥儿一个惊喜!”青青简单的将家里的人和重要的事儿,挑拣着说完,就是安他爹的心。
“爹,这几年你很辛苦吧?都是怎么熬过来的?”青青的话里满是心痛。
青青爹陷入了回忆,可能是太过于痛苦,他的眉头紧紧锁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缓缓开口。
“西戎大兵压境,我就在第一防线,第一时间我们就收到了前方探子传来的消息。青青,你是知道的,我们一直在戈壁沙漠建立防线,修暗堡,设陷阱,为的就是这一天,能防住西戎骑兵从戈壁沙漠进入德昌屯。”青青爹说话的声音干涩,沙哑,还有些不愿回忆的抵触情绪。
“西戎骑兵来得很快,但我们也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他们没想到我们的防线离果缅这么近,吃了大亏,折损了大量的人马。但是他们的人数太多,哪怕我们在暗堡里,也开始招架不住。大家抱着必死的决心与西戎兵决一死战,都纷纷冲出了暗堡打在了一起。我也加入了混战,打斗中不知是什么砸中了我头部,一下子我就晕死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已是一片狼藉,入目的是满地尸体,还有染红的土地。我没有外伤,但头部受到重击后,一直晕沉沉的,稍微动作大一些,头就痛疼不已。”
青青静静地听着他爹的遭遇,看着他脸上因回忆而痛苦的表情,本想出声安慰一下,但此刻又害怕打扰他父亲的思绪和回忆。他深吸一口气,决定继续倾听。
“这时,西戎大军已经向着第二道防线前进,我四处翻找,再没有活人,倒是翻到了些干粮和银两。随后,我换上了西戎人的衣服,往果缅方向而行,想先避上一避,再寻机会回山峪郡。”说到这里,青青爹又想伸出手拍打头部,被青青制止。
“爹,我们不着急,你要不想说,可以不说,不必强逼自已去回忆。”青青关心的说,出言安抚他爹的情绪。青青爹很坚持,继续讲着。
“我伤了头部,又饿了好些时候,走路就有些费力,这时又起了高热,人就变得有时清醒,有时混沌。再加上心里又害怕被西戎人发现,也不敢进城去找医馆看伤,一路上也尽量避着人。我一直坚持着向前走,应该是走错了方向,竟向着羌善而行。也是我命里该有的劫数,不知是在何处被人盯上,我只是在江边喝水,竟被人从我背后将我敲晕,拿走了我身上的银钱。我头部再受重击,彻底失去了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