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他们说话间，喧嚣哭闹声从西关快速漫延到全城。
恐惧不安气息弥漫在云谷城上空。
客栈外面很快充满了凌乱脚步声、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火！西关贼人放火了！”
“东关也被人放火了。
呀那边，还有这边，钟鼓楼也着了。”
“贼人进城了！
流冦屠城可惨了，快逃吧！”
“娃他娘，快收拾些东西准备避避吧！”
“哇——
娘，我害怕！”
……
麦冬二人见林羽仍稳稳的坐在那，抓起桌上一块小点心慢慢嚼着。
“平安兄弟，义军进城了？”
“平安，你怎么这么坐的住？”
林羽淡淡一笑。
“是宋有福、范明远两位旗主手下在四处放火。
意在惊动百姓，制造恐慌动乱。
你们着什么急？”
麦冬有些不解。
“你不是说荆将军他们还有一个时辰到云谷吗？
这么打草惊蛇不早？”
林羽摇摇头叹息一声。
“这是我为云谷百姓，免于被屠城布的一个局。
冬姐，你见过战争中百姓的凄惨吗。
我见过——”
林羽眼中充满痛苦。
他似在回忆的缓缓述说着。
“我在麟州右卫军待了三年，参加了几十次大小战斗。
我不怕与对手生死相搏。
我刀捅进对手身体，或对手砍进我的身上。
刺耳的骨头碎裂声和喷溅的殷红鲜血，从未让我惧怕过。
交战双方恶魔般挥舞刀枪。
在血雨中收割一颗颗头颅，尸体成片成片的栽倒在血水中。
任由战马从他们身上狂奔而过，瞬间化为肉泥随着疾驰马蹄喷溅。
这些从未让我悲伤过。
不是我无情。
是因为战场上没一个人是无辜的。”
林羽平复了一下悲愤情绪。
“战争中最无辜最可怜的。
是那些手无寸铁被任意屠戮的百姓。
我曾亲眼见过六次屠城。
泽州最富裕的临津县。
一日被残杀四万六千人，十室九空。
尸体堆满了街巷。
全城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惨叫声从太阳升起的时候，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
所有人家无论贫富皆被抢掠一空。
先是官兵，后是流寇。
无论官匪皆默契的借攻防之机，趁势反复蹂躏劫掠那些可怜百姓。
青壮被像牲畜一样被捆绑，驱赶到阵前当肉盾。女人被军汉、流寇轮流发泄兽欲致死。
老人、孩子被活活当滚木雷石，从城墙上排着队被砸下城去。
他们的尸体，又被攻城的添平了护城壕沟以便冲锋……”
林羽面无表情的慢慢述说着。
从惨烈的泽州临津县，说到泽州靖城卫之屠。
又从麟州江首郡屠城，说到了麟州莱阳、大隅、濂城卫大屠城。
他说着说着眼睛红了。
程鸿振双拳紧握，眼睛望着门外夜幕陷入沉思。
他这两年随义军征战四方。
虽心里不愿承认。
但也知道参与屠城的不光是他仇恨的官军，也有军纪不严、心存扭曲报复心理的义军首领。
麦冬已经泪流满面，抽泣起来。
林羽连忙用手替她抹去眼泪，目光坚毅的盯着麦冬。
“所以现在我有了些许能力。
我一定阻止或减轻云谷城百姓被屠城的命运。”
麦冬、程鸿振异口同声的问道。
“需要我们做什么？”
林羽摇了摇头。
“什么都不需要做。
你们准备做好夺取东关博望门就好。
数万百姓撤离的事。
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在激战开始前制造混乱，惊醒这些百姓。
让宋有褔他们的人散布消息，以便百姓们做好逃难准备。
最后我安排了一批人。
在关键时刻会组织一次大撤退。
将百姓疏散到安全地域。”
……
千户府大厅。
殷洪烈、副千户何超满脸阴霾的坐在上首。
他们的近百名亲兵健仆。
都手持滴着鲜血钢刀，虎视眈眈的围在大厅四周。
厅中此时已聚集十余名把总、哨官和数十名队长军头。
他们都已得知殷洪烈计划。
刚有两名莽撞的副把总和数名队长军头提出异意。
伴随着殷洪烈一声轻咳。
瞬间涌进一群健儿。
他们二话不说。
刀光闪烁间这些人，同他们亲卫二十余人便身首异处。
“哎呀，都是云谷城的老兄弟。
这是干啥呀。”
殷洪烈见人都被砍翻，这才痛心疾首的指着他与何超的亲兵。
“你们哪！
不是说好和弟兄们商量吗？”
何超也拍案顿足的站起来。
“唉，我们守土一方，都是为合城百姓安危着想啊！
这，这，这样吧——
待我们撤退时，让这些兄弟尸首手执武器置于南门。
向朝廷上表。
这些兄弟为掩护干万百姓，顺利撤出云谷南门。
不惜身先士卒奋勇杀贼，拼死为百姓杀出一条血路。
不愧我隆武皇朝血性男儿荣耀。”
他做势向黎京方向拱手。
“奏报朝廷为这些兄弟请功、封妻荫子，传万世英名于青史！”
众人沉默间。
把总马啸为打破尴尬开口。
“贼人先前尚在东谷郡和笮丘县，怎么忽然兵临云谷城下？”
另一名实权把总谭大庆也颇为疑惑。
“是呀！
他玄甲摧阵营由笮丘出发。
就算一人三马换骑奔袭，现在也到不了咱们云阳。”
殷洪烈见时候已到，苦笑着抛出了爆炸性消息。
“兄弟们也不想想虽然玄甲摧阵营奔袭没这么快。
但我们笠山旧所城到这很近哪！”
“秦家！秦家人加入了义军阵营？”
哨官姜庆之惊呼出声。
殷洪烈大有深意看他一眼。
“你什么脑子？
秦家不听义军的，可听命真君观啊！”
话不用多说，在座众人瞬间明白了。
妈的。
这是神仙打架啊！
真君观和朝廷斗法，不得不站队。
这些家伙虽出身军伍，粗鲁蛮横但脑子是好使的。
西关守将封济率先站起来。
“殷大人为百姓安危呕心沥血，封济愿追随大人。
西关贼人已至永宁城下。
封济按大人吩咐去近击贼人。”
殷洪烈满意的点点头。
“攻击永宁门的贼人有名有姓。
是流寇悍匪荆越的玄甲摧阵营！”
封济拱手施礼。
“封济明白！”
殷洪烈顺势看向众属下。
“还有兄弟有不同意见吗？
自己兄弟有话说在当面的好。”
马啸、谭大庆、姜庆久众人呼啦啦站起来施礼。
“卑职听从大人吩咐。”
“属下谭大庆听从大人诀断！”
“卑职陈立柱听从大人安排。”
……
殷洪烈、何超对视一眼。
“好，来人！
准备白鸡铜盆烈酒。
我与众位兄弟歃血为盟，守口如瓶共谋大事。”
片刻之后。
数十名军官涌出千户府门。
纷纷上马如风般冲向夜幕之中。
凌乱急促马蹄声。
冲进成千上万慌恐不安百姓心中。
预示着一场腥风血雨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