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夕看着许久未见的家,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母亲,还有在身旁衣衫褴褛的弟弟,王府的佣人全都被关入了大牢,现如今的景象竟是破败不堪。
往日的高贵的丞相府,公主府,木夕的眼里母亲一直是高贵优雅的,母亲永远一身黄衣华服,内心的皇家气质也影响着木夕,重视着自己身为贵族的尊严。
如今母亲还是身穿往日那身华服,只不过脏乱了。
“姐姐……”
木夕待在原地,不知如何说起,是去质问母亲还是去劝告或者去告别。木何那颤巍巍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何儿也才十二岁,他一直在木府学习,端端正正,从不去做越位的事,何儿是无辜的啊…他才十二岁,他知道自己要随着木家一起吗?
“姐姐…我们会…有事吗?”
木夕不知如何说,即使她去向皇上求情,又怎么听她的?
“夕儿,是母亲连累了你…”
“母亲!你们为什么要谋逆,什么时候开始的?”
“夕儿,娘做了很多错事,唯一欣慰的是有你这般至真至善女儿,不要再问了,皇帝自然会和你说,母亲不想最后在你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母亲,也许我可以向皇上求情,让他饶了你们性命,以后不要在做傻事了,这个皇后夕儿也不想当了,”木夕哭着跪在长公主的面前,此时带着不忍怨恨与这些日的委屈,身后的木何也跪在那里没有说话,默声哭着“我们就像在江南看到的人家那样,平静的生活好吗?”
“…一切都不可能了,但是如果真的重来,娘…一定会好好担任母亲的职责…好好爱护你们”不掺加任何利益,长公主眼里泛着泪花,她不能哭,她是尊贵的公主,就算最后,她也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流下眼泪,她也不能在孩子们面前哭。
“赶快走吧,别让皇帝责怪了你…”
“母亲,就算不做这些,木家的身份只要这般安稳,也是荣华富贵受人敬仰的,小何还小,母亲…让何儿怎么办?”木夕即使在悲伤中,但她还是有着理智思考。
“姐姐,我…不想死…”
“小何…”
木何七岁突然高烧三日,病了将近一月,待好之后便成了痴傻,害怕与人交谈,同龄人都回去太学上学,可木何到如今几乎未出过木府,请的教书先生也是不起作用。
看着面前清秀的脸好似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看着他的眼前,他的眼里还是清澈无神,在江南那时的小何是多么可爱活泼,小何又做错了什么,小何…
木夕想到这,心里是挣扎无奈,“母亲…小何没有做错任何事…”
“夕儿!不要为了我们受牵连!身为我的女儿,你以后要有尊严的活着,一个人努力的活着!”长公主抱住木何,背过身闭上眼说下对女儿的最后一句话。
看着远去的背影,长公主的眼角留下了泪水,她也在利用着自己女儿,让木夕当皇后时就是错的,不,让木夕和楚云川交好那时就是错了…她对不起夕儿。
可何儿七岁那年的高烧后变得痴傻,是在入京后,她后来才明白是太后下的药…是,本来她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但她没有想过篡位,可太后既然先下了一步,她就不得不进一步野心。
这几年维持着表面虚假和谐,暗地里谁都是心知肚明,明争暗斗,可她还是败了,她是嫡长公主,是太皇太后唯一的女儿,先皇也不过是当时一卑贱妃嫔的儿子,被母亲抚养后而当了皇上。她嫡公主的身份为什么就不能呢?
长公主抱着木何,发丝凌乱,她是错了还是没错,她没有错!是太后是他们的互相利用罢了,只不过她还是没有争得过最高的皇权罢了。
她是尊贵的张公主,就算死也要华丽的死,只是她对不起木夕,希望夕儿还能留点对他们的美好在这世上。
在文武百官的奏折轰炸下,基本都是以右丞相为首的催促楚云川尽快处理木家全族,以绝万一。
木夕回宫后便整跪在皇帝寝宫前替木家赎罪,她也知道起不到任何作用,可她心里还残留一丝念想,念想楚云川能否有一丝过去的感情,念在那些情分上,只求饶了两条性命。
楚云川本是拒绝不见,他此时也在闹心着前朝的事,不料木夕便跪在门前,谁劝也不肯起身。平时温柔贤惠的皇后如今竟也这般执拗。
“朝中那些人如今正在皇帝面前诱导,你这般跪在这,长公主他们不仅不会生,你也会有事!”奉昭前来的渚原看到了跪在门前的木夕,内心尽是苦味,他忍不住上前去劝说。
那日书会之后,他很少曾与她见面,尽量避嫌,他知道这后宫的是非,既然这是她的选择,那他就只能默默看着,便不知如何是好。可毕竟她是皇后,而他只是臣,便也无能为力…
渚原看着眼前的人,袖下紧紧握紧拳头,权力,如若他有足够的权力,便不会让木夕如今这般。
殿内宣渚原进去,木夕还依旧跪着,她知道生为女子的无力,即使生为皇后,可在这时,竟无一丝用处。她在试图用她这自有的尊严去祈求怜悯。
嘉历二年十一月雪
木家全族上下除木夕外,皆处死。皇帝因念在太后太后与曾经木家的情面时,保留木夕皇后之位,但剥夺凤印由其妃掌握。
之后,木夕脸上便没了神情,她只是待在华清宫,整日荒废的待在床榻上
再怎样的劝说也不可能撼动那帝王的决心。
而后,太皇太后因悲痛过极,也在几日后殁了。
宫内外也是进行三日的悲哀,木夕本是不能穿白衣哭丧的,她不能哭,哭就是表示对皇上判决的不同意,就是认为有冤情。但在为太皇太后尽孝道也穿上了白衣。
半月后,宫内的争斗是变得平静,而宫外皇帝解决了木家这一威胁,下一个是要解决右丞相这一大威胁。
宫中现有掌权的棋妃是右丞相派的。
现在这当初让多少人羡慕的木家已是人之见畏,而曾经多攀附木夕的人,也在太皇太后这最后一棵稻草倒下后,避而远之。可这皇后之位还是虎视眈眈。
但楚云川对木夕到底是怎样的感情,这一日,她知道,楚云川会来找她。
当楚云川踏入华清宫,眼前的人儿好像几日不见,沧桑了许多,那曾经明动可人的女孩…竟被他一步步逼上了绝路。
楚云川也了解木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不可能还苟活,可他让她活着。
“夕儿……”楚云川犹犹豫豫不知如何开口,内心愧疚万分。
木夕坐在地上,抬起苍白的脸,眼神里复杂万分,楚云川还看到她的一丝害怕,十万分的躲避。
“朕不会废了你,朕,要你好好活着…”
木夕跌撞的站起,带着哭腔反问道,“云川哥哥,以为夕儿是想要皇后的位置,才嫁给云川哥哥的吗”
“不,朕知道你不会,同样,朕不会因为木家牵累你,朕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朕对你的感情是,你对朕……”
“别说了!!云川哥哥……咳咳”现在一听到木家木夕的情绪就激动。“我知道谋反之罪就应该诛九族,我知道即使我再不相信母亲会做出那样的事,可是母亲亲口对我说了……我也知道,即使我在殿前跪上多久,都救不了木家,救不了小何……可小何他就一直停在三岁的孩童…”
想到小何被无辜牵连,木夕就更加心疼“可是我恨…为什么不连我也杀了!让我和他们一起去,让我孤身在这世上,我不知道云川哥哥你!是想什么!云川哥哥!你知道什么比死还痛苦吗!”木夕几乎竭尽吼了出来。
“朕知道!”楚云川走向前握住木夕的肩膀,俯下身,直视着她的眼睛,想让她冷静。
“小时候母妃不受宠,朕与母妃在宫里那几年,虽时皇子,但过得畜生都不如,人人瞧不起!但因为母妃攀附了长公主,攀附了皇祖母我们的生活才好了点……”楚云川顿了顿,他准备告知木夕真相。
“是,我们本应该报答木家的,可是这种靠攀关系得来的好处却仍旧让言语辱骂更多,可你不知道,长公主和母妃交好是因为皇祖母吗?是只不过看我们好控制罢了。这本该是互利互赢的,可长公主就错在她想谋反。长公主是太后唯一的女儿,也是嫡长公主,从小备受皇祖父宠爱,只不过是女子,这一点夕儿和长公主性格还是有点像,太过逞强,她想当武后!这是万不能的,而这想法是从你们去江南之前就已经开始的密谋!”
木夕听着,愣在了原地,这些,她从未听说过。
“是你被保护着太好。”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些……”木夕颤抖地说道。
楚云川犹豫了,他有点不忍“你们从江南回京后……”
“咳咳…”木夕突然口吐献血“所以将计就计?从那时开始,这些年…这些年都是你的虚假演戏?”
“夕儿…我其实是…”
“其实什么?你后来发现你对我是有感情的?那你对那位寒姑娘有是怎样的感情?你又是利用她吗?…”木夕吼着吼着却是冷笑道。木夕向后退缩,阻住楚云川的触碰“错了就是错了!所有的理由都是错的!”
“夕儿…你要理解朕,为了朝廷的稳定可以牺牲一切,有你,也有朕。”
“……”木夕没有说话,她跪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已经受够了宫里的一切。
楚云川不知是不忍心看下去还是绝情,提声道“皇后身体抱恙,好生照顾皇后!”说完,便甩袖走了出去。
木夕原以为她已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人了,可一切都是骗局,一切都是假象…但,又有谁的人生都是一帆风顺的…这十八年的恩宠,她该怎样来偿还。
木夕一直被监管在华清宫,不得离开半步,而在木家遇难过了两月后,右丞相府也发生了事,看来楚云川等不急了,他要一举平反所有逆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