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瑶似乎是患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有时候即使被陆笙哄着睡着了,她也会莫名在半夜醒来,忍不住偷偷的哭泣。
不只是睡觉的时候,陆笙进了厨房为她做好吃的,就那么短短的分开几分钟,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就会不由自主的掉眼泪。
更甚至为了给她转移注意力,陆笙和她做的时候,她也会不受控制的盯着他,然后慢慢的就红了眼睛。
就像现在这样。
陆笙做不下去了,他抱起白瑶坐在床上,把她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轻轻的吻着她的脸颊,“瑶瑶,我就在这里呢。”
白瑶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闷闷的“嗯”了一声。
陆笙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后脑,每次看到白瑶这副样子,他也会不由得眼尾泛红。
白瑶以前是很喜欢泡在浴缸里的,这样很舒服,也很放松,可是现在她看到浴缸就会浑身僵硬,陆笙在不久之前把浴缸都拆了。
其实在很久之前,他就偷偷的把白瑶家里的地下室填上了,也封得死死的,但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无法解释得清楚的现象。
该是会在命运里发生的事情,还是那么发生了。
白瑶在雷雨夜里经历的那一切不过是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发生的,但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已经给她留下了一辈子的阴影。
不是因为她自己差点被活埋,而是因为她脑海里会经常浮现出来的那个在浴缸里支离破碎的孩子。
陆笙一手抬起她的脸,吻上了她的唇角,“我现在很幸福,有你在的每一天里,我都很快乐。”
他说的是真的。
曾经的痛苦早就随着时间而消失了。
这二十年来,他并不是在仇恨中度过的,而是在对她的期盼里,每一天、每一天,他都在怀着最美好的憧憬。
二十年前,后来的他还是被陈胭埋进了那尸骨遍地的花丛里,他的血肉融化在土地之中,随着植物的根系不断的蔓延。
或许是因为有太多太多孩子的怨气聚集在了他的身上,在很长时间的黑暗之后,他在某一天里突然有了意识。
那个时候的陈胭已经快生了,她惊惧的看着在浴室里出现的孩子的身影,往后跌倒在地。
她本来就在怀孕的危险期,恐惧与跌倒让她开始大出血,但除了她以外,并没有其他人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能否活下去。
男孩本来就已经四分五裂,他是从地下爬出来的时候随意捡的四肢拼凑起来的,所以他每一步往前的动作都很不协调。
他从垃圾堆里找回了草莓吊坠和死神玩偶,然后用最童真的声音问:“妈妈,大姐姐呢?”
他被埋在泥土中的时间里,吸食了他血肉的花草告诉了他,白瑶就被陈胭埋进过土里,可是她靠着极大的求生欲从土里爬了出去,并且走回了房子里。
然后有关于白瑶的消息就没了。
陈胭拼命地用手支撑着自己往后爬,她身下冒出来的血染红了地板,拖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鬼……鬼……”
她恐惧的睁大眼睛,对未知生物的害怕达到了极点,这并不是那个弱小的能被她随意销毁的孩子,而是超出了人类理解范畴的诡异。
男孩的脚踩着她的裙摆,腐败的血肉与泥土一起掉落。
他稚嫩的面庞上是纵横交错的刀伤,原本那双会用孺慕之情看着母亲的眼睛,眼底里只剩下了癫狂的危险。
他又问:“大姐姐去哪儿了?”
陈胭身下的血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她能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的生命在流逝,她恐慌的大叫,“我不知道!她突然就消失了!我没有杀她!”
陈胭浑身发抖,泣不成声,“我说的是真的,你放过我吧,放过我……我要去医院,我要救我的孩子……”
“对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的弟弟啊!”陈胭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激动的说道:“你让我去医院,去救你的弟弟……”
他目光向下,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
宋医生已经死了,陈胭失败了那么多次,现在她肚子里的孩子或许就是她唯一的希望,她绝对不能容忍这个孩子出事!
男孩突然就笑了,“妈妈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弟弟了,那我来帮你吧。”
陈胭看着男孩那双有着纵横刀伤的手慢慢的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蓦然之间,她失声尖叫。
——
陆笙拥着白瑶坐在床上,一张薄薄的被子包裹着两个人没有任何障碍而贴合的身体。
今夜的月色正好,玻璃窗外,能看到在皎洁的月光之下,不知名的花草贪婪的吸收者星月的光辉。
白瑶靠在陆笙的怀里,她怔怔的看着窗外的花,很长时间都没说话。
陆笙亲吻她的额头,“我找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找到你,然后我想起了你给我看的照片。”
白瑶抬起湿润的眼眸,“照片?”
他一笑,“我发现我与你照片上的人长得越来越像,所以我猜只要我有耐心,我一定能再见到你。”
他低垂着眉眼,满足的说:“瑶瑶,我们注定了是要在一起的。”
所以在那一天,白瑶跟着中介踏进雨花社里,她站在篮球场外的那一刻,他主动的走向了她。
她以为那是一见钟情,可对于他来说,那是时隔二十年后,与她的宿命重逢。
陆笙这个名字是他自己取的,陆笙,路生,一路生花,这还真是有一个挺好的寓意,生命之路充满花朵和希望。
他曾经期盼亲情,可他最后死在了母亲的刀下,他被埋在泥土里渐渐的腐败,忍受着无边的孤独与黑暗,“希望”两个字本该与他绝缘的。
然而她说过,她希望他有朝一日也能成为那个积极向上的人。
他准备了很久,才让自己成功的以白瑶喜欢的模样出现在她的眼前,可是他本来就不是一个积极向上的人,长久的相处中,他总会露出马脚。
他害怕被她发现自己的真面目,却从来没有想过,其实她能包容他的各种模样,哪怕是他最见不得人的样子,在她的眼里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