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那曹家的家主曹文彦,今晨又派人过来了一次,说府上新到了上好的茶叶,请大人前去品茶呢。”
兖州城刺史府中,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跟在胡逑郑的身后,新任的刺史已然发了任命,只是没有到任上来。胡逑郑便堂而皇之地继续住在这里,甚至还占据着主院。他这一举动在兖州城中可引起了不少的风波,许多人明里暗里讽刺他,可是胡逑郑权当耳旁风,甚至在外面大言不惭的说道本该就是他的屋子。今日他也如同往常一样,在本该属于刺史的主院里慢条斯理地起身,任由婢女替他穿好衣裳,然后在刺史府的后院里信步闲庭。
“这个老家伙,心思真多,到了这个时候还端着。”听到这话,胡逑郑嗤笑一声,“韦家倒台,尚书大人都已经在刑部大牢里蹲着了,他一个小小的曹家家主,真的以为自己还能呼风唤雨吗?”
“想必他也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因此再三邀请您过去曹府上。恐怕与以往的小打小闹不同,这次去倒是有可能窥见他们真正要紧的东西了。”那年轻男子接话道,说实在的,他也不明白为何胡逑郑这么沉得住气,那曹文彦再三邀请都不过去。
“你呀,还是年轻。”胡逑郑似乎对这个人十分有耐心,温和地解释道,“你看他们的态度变化,一开始是我到曹府上去拜访,一来二去又通过书信沟通了些日子,接着韦家出事,他才想着再请我到曹府上面谈。曹文彦城府颇深,他不可能轻易地相信我,更何况我之前可是出自于文国公门下。所以之前的投诚拉拢都只是假象,那只是为了堵住我的嘴,让我成为贩售私盐的获利者,来日有个把柄捏在他手里而已。”
“你瞧,我们同曹家接触了这么久,可有真正的探查到那批私盐何时到货的消息?那些入了账的银子又都到哪里去了呢?曹府家大业大是不假,可是倘若真的可日进斗金,又怎么会对那批云锦这么看重?我真正要的,不是知道他们私盐如何贩卖给民众,而是要找到这批私盐从哪里来,银子又送到了哪里去的证据?这两件事,是曹文彦看得跟命一样重的东西,自然不可能透露给我。所以,我必须要抓住韦家倒台这个机会,彻底让他把这些事情一五一十地吐出来。”
年青男子听到这里,恍然大悟,“所以,大人对曹文燕的再三邀请不闻不问,实际上也是一种伪装。韦家出事在前,倘若大人真的只是为了钱财,此刻自然会感到害怕,从而对曹家的邀约避而不见。但若是,倘若曹家刚开口,大人就立刻主动迎上去,反而会引起曹文彦的怀疑。”
胡逑郑赞许地点点头,“的确是这个样子。而且,另外一件要紧的事情便是主动权。我上门到曹家去,是他们审视我。而我避而不见他们,他们来刺史府,便是求我。你看看,韦家出事也过去几天了,除了被翻出来的越来越多的罪证,你可有听见京城那位有任何动静吗?那位如此明哲保身,曹家看见了自然会觉得恐惧。韦家的事情就是巴州刺史查探出来的,曹家为了自保,一旦认定我只认钱财,他们自然也要寻求我的庇护,以保证曹家不会是下一个韦家。”
“大人高明。”男子心悦诚服,便不再质疑胡逑郑的决定。果然,等到了傍晚时分,曹家的马车就十分低调地停在了刺史府的后院门口。刺史府的管事早得了胡逑郑的安排,挡在门前死活不许曹家的人进去。曹文彦坐在马车之上,彻底失去了耐心。这些时日,胡逑郑可没少从自己这里捞银子。如今一旦出了事,这个胡逑郑便对他退避三舍,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想到这里,曹文彦掀开马车的帘子跳下车,走到那管家面前,“你进去告诉司马,这天底下没有白拿的银子,倘若司马大人不想东窗事受牵连,那便今日放我进去。”
听到这话,那管家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犹豫了起来,终于在曹文彦压迫性的视线中扭过头进去汇报去了。不多时,那管家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穿黑衣服的年轻男子,曹文彦见到那男子心中松了口气,他认得出来这人是胡逑郑的贴身侍卫。
“曹家主久等了,我家大人请家主进去。”年轻男子走上前,亲自为曹文燕引路。七拐八绕到了刺史府一个极为偏僻的院落里。曹文彦见状在心中冷笑,只觉得这个胡逑郑也是个自作聪明的蠢人,生怕让人知道他和曹家有来往,可是如到了如今这地步,做这些自欺欺人的事情还有必要吗?
偏院年久失修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胡逑郑坐在里面,面前摆着的是与这间的屋子极为不相符的白玉茶具。茶杯之中,翠绿的茶叶在水中上下沉浮,散发出阵阵清香。曹文彦也是品茶的行家,看见这茶便知其价值不菲,心中对胡逑郑搜刮了多少银子这件事有了一个推断。
“曹家主,几日不见,怎么如此憔悴,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胡逑郑装模作样的给曹文彦斟上一杯茶,而后者毫不客气地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开门见山。
“大人在这府中过得好生快活,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收到京城那边来的消息?”
“什么消息?”胡逑郑挑眉,面露疑惑,“别的不说,我这府上啊新来了一个舞剑的舞娘,那身子简直是...”
“大人,如果你想活命的话,还是好好听听我的话才是。”曹文彦的耐心告罄,直接打断他,“私盐的银子大人也得了不少,咱们现在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一个人死了,另外一个也别想独活,大人,您说是不是呢?”
“一条绳上的蚂蚱?”胡逑郑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冷笑一声,紧接着气势陡然变得凌厉了起来,“曹家主,你也别把我当傻子。曹家贩卖私盐,怎么倒下的先是韦家?这蜀中的韦家所贩售的私盐,恐怕与你是同一个来路吧?这事情从前我半分都没有察觉到,想必也是曹家主故意隐瞒。既然东西是同一个来路,那么你们背后必然有一张网,这私盐和银子都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的?曹大人如果不打算告诉我这些,胡某人何必为此糊里糊涂地拼命?”
“那可是蜀中韦家,比起你们曹家底蕴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如今倒下居然一个出声的人都没有,这意味着什么?控制这张网的大人物放弃了韦家,那么,一旦曹家东窗事发,下场难道还能比韦家强不成?”胡逑郑举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曹家主今日来找我,倘若只是打算拿那点银子敷衍我,拿我当个垫背的,那便请回吧。天底下赚银子的方法多的是,我没必要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你说是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