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的安宁郡主之死,最终以其癔症发作碰巧跌下戏楼这个由头做了结案。萧景崇虽然对外撇的干干净净,但是他丢了梁王的亲王封号,在朝堂上可谓是受到了伤筋动骨般的打击。好在这风头很快被白氏出嫁女在天牢中手刃生父的消息盖过去了,萧景崇惊诧之余松了口气,终于熬到了萧奕解了他的禁足。
今日的早朝,局面格外的激烈。萧景睿像往常一样,站在朝臣们的最前方,萧景崇虽然后退他一步,可是之前在朝中的声望已经隐隐压过了太子殿下。但今时今日,好像双方的地位掉了个,钟家和顾家一派的官员所剩不多,但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先是痛斥吏部尚书生前结党营私贿赂朝臣,接着便是御史台辛浦参奏韦氏作恶一方鱼肉百姓,再有便是今日,御史台的言官继续参奏兵部尚书曹吉炳之子强抢民女霸占良田的事。过往沉寂已久的御史台如今十分高调,雪花般的折子一道道飞进内阁,仿佛憋屈了很久终于得了机会在朝堂上大展身手。
这些场景一一落在萧奕的眼中,但他并没有说些什么。梁王刚刚被贬为慎郡王,户部和兵部便遭受到御史台的攻讦,颇有种树倒猢狲散的意味。这些事情必然不是刚刚才发生的,只是之前一直都没有暴露出来。至于为什么没有暴露,萧奕心知肚明。毕竟自己将偏袒梁王这件事情摆到了明面上,无论是京城还是民间都有所耳闻,只要有了梁王的庇佑,有些人自然便以为高枕无忧,行事也会更加的肆无忌惮。如今梁王封号被夺,过往被他庇佑在身后的腌臜事情自然也要被迫见了光。
“行了,御史台最近的发现的事可真不少。既然事情被翻了出来,那便由太子一并处理处置吧。”萧奕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看着下方心思各异的众人,又看了一眼萧景崇所在的位置,决定还是给他一个教训。
“儿臣领命。”萧景睿拱手行礼,接下了这个差事。他心里清楚,萧奕现在纯粹是想要给萧景崇一个教训而已,可是对于他而言,这不单纯是教训仇敌的一个机会。根据他前世所知,萧景崇的人占据了朝廷当中大半要职。这些人或是师承恩德,或是姻缘连襟,像复杂的树根一般纠缠在一起,形成恐怖的力量。而他就是要借着这次机会,将这力量尽可能的削弱。没人比他更清楚,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萧景崇暂时失去了地位和权力,曾经因为利益站到他身后的人跑的比谁都快。他要做的,是让那些人跑掉再快一些。
殿外的云板一响,早朝便散了。萧景睿带着一帮朝臣跪地行礼,恭送萧奕离开,紧接着便站起身,朝殿外走去。
“皇兄,等等我。”萧景睿的脚还没有迈出大殿的门,就听见萧景崇压低着声音,在背后叫住了自己。
萧景睿微微的侧过头去,看着萧景崇的脸,挑了挑眉毛,“有事?”
“瞧皇兄这话说的,你我是亲兄弟,血浓于水,没有什么事情,我便不能叨扰皇兄了吗?”萧景崇拢着手,带着看似真挚的微笑,“我只是想着,我禁足在王府里这么久,许久没同皇兄说话了。有些事情我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还是希望能向皇兄讨教讨教。”
“那就不必了,从前你也教了孤不少。如今这境况,只不过是孤学以致用了而已。”萧景睿说完抬脚便走,萧景崇听到这话咬了咬牙,压住胸中翻腾的怒火,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整个大齐最为尊贵的兄弟二人走在殿外的宫道上,下朝的朝臣和来往的宫人看见二人走在一起,纷纷低下头,匆匆的避开。
“皇兄,你瞧,他们把我们看成什么了,洪水猛兽吗?”萧景崇死死地跟在萧景睿身后,随意扯着话题,“皇兄,你说他们怕的是你还是怕的是我呢?”
“你长得很丑吗?为什么一定要让别人怕你呢?”萧景睿斜着看了他一眼,“景崇,你要是有什么话,不妨现在说吧。都走了这么久,这里不会再有父皇的眼线了。”
“皇兄真是个爽快人。”萧景崇笑出声,但这笑声没有持续多久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仿佛从他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皇兄既然这么爽快,不如直接告诉我,我那六合戏楼里什么时候售卖过白玉散了?那个叫云官的戏子是不是你的人?”
“你亲口在父皇面前认下的事情,还要孤再告诉你?”萧景睿伸出袖子,掸去上面不存在的灰尘,漫不经心地说道,“白玉散这东西,难道不是出自于你的手里吗?倘若不是你,莫不是...福州刺史?”
萧景崇的瞳孔蓦然放大,他伸出手死死地拽住萧景睿的衣袖,“皇兄,你都知道些什么?”
“你猜猜看?”萧景睿笑着伸出修长的手指,将自己的衣袖硬生生从萧景崇的手中抽出来,“孤会说,你会信吗?”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你自己去查查看。这些消息究竟是何人,通过何种方式传到了孤的这里呢?”萧景睿看着萧景崇那张阴沉扭曲的脸,继续火上浇油,“之前你不是怀疑白家吗?可如今白家已经消失了,那么你身边还会有什么人,还能源源不断的替我传这消息呢?”
“萧景睿你别太得意!”萧景崇冷着脸,威胁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话如果说的太满,当心打的是自己的脸面。”
“看,就算孤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何必多此一举呢?”萧景睿听到这话,只觉得有些无奈,他耸了耸肩,整个人居然有些痞气,“人心隔肚皮,谁知道旁人都是怎么想的呢?”
“旁人怎么想的,本王管不着,我只知道我同皇兄你,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了!”萧景崇看着他,怒火燃烧到了极点,可这里毕竟还是皇宫,他不能显露出一丝异样,只能强行忍着。
萧景睿看到他这副模样,摇了摇头,像一个慈和的兄长一样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景崇,何必如此要强?倘若心中有气,便发泄出来吧。发泄完了,才有那个脑子去想一想,究竟是谁,背叛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