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立阳长公主这会儿在太和殿外,您看,要不要请她进来?”康禄海小心翼翼地为萧奕续上一杯热茶,低声询问道。
“让她进来吧。”萧奕放下手中的笔,有些疲惫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梁王那边呢,今天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齐公公说,梁王待在自己的府上,只是让手下的人封了六合戏楼,说是要在里面找找证据。”康禄海弯着腰,“大理寺和刑部目前还没有给出一个结论,但这事已经在京城里面传开了。”
听到最后一句,萧奕猛然睁开了眼睛,“得想办法尽快将这件事情结案压下去,不能让那些世家和百姓看皇室的笑话。太子那边呢?梁王出了这样的事情,朕可不相信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事发之后,齐公公也派人去查了安宁郡主和太子之间的联系和仇怨。陛下知道,太子殿下和郡主平日里是没有什么交集的,只是...”康禄海看了一眼萧奕的神色,接着说道,“陛下可还记得,几个月前,太子妃前往立阳长公主府上贺寿,同钟家的小姐在寿宴上落水的事情?”
“齐公公派人悄悄地去跟当时在场的几个老王妃打听了一下,当日在寿宴之上,太子妃和安宁郡主,实际上是起了点口角的。再往细处打听,安宁郡主之所以要为难太子妃,是因为安宁郡主似乎对太子有说不清楚的情愫在,也是因为这档子事情,从前也是给过白侍妾脸色看的。”
“她为难太子妃,太子又对太子妃那么不上心,倘若这件事背后真的有太子的影子,他做什么要将安宁郡主扯进来呢?”萧奕慢慢的回忆着萧景睿对顾若清的态度,开始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那日太子妃是自己独自前往的立阳长公主府吗?立阳长公主这样的老宗亲,太子妃当时初到京城,怎么同她搭上线的呢?”
“齐公公说,当日是文国公世子夫人亲自带着太子妃上门的。”察觉到萧奕语气不对,康禄海低声说道,“或许就是因为钟夫人的关系,所以太子妃才顺道往立阳长公主府上去了。”
“朕知道了。”萧奕隐约猜到了什么,或许萧景睿是为了维护自己太子的尊严,又或许萧景睿对顾若清并没有表面上那么不在意,甚至于对这位太子妃还是有点感情的。看来后者的可能性还是很大,之前兖州的事情,现在从头想起来,皇后为什么铤而走险要和白婉儿联合起来要陷害顾若清?很有可能就是要以顾若清作为要挟,逼太子抗命回京。倘若太子对顾若清真的有情,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萧景睿又多了一个可以拿捏的软肋呢?
康禄海站在一旁,等着萧奕接下来的话。
“算了,先让立阳长公主进来吧。就算太子搭台唱戏在里面使了手段,可是这个陷阱是景崇自己跳进去的。朕还是要搞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中计。”萧奕直起身子,“无论是威胁,还是利用,都一定是掌握了对方的弱点。景崇如果是清清白白的,不可能会被拉进这件事里。”
“是。”康禄海应声,走向殿外。
立阳长公主被康禄海扶进来的时候,萧奕险些认不出来她。从前那个衣着华贵,鹤发童颜的立阳长公主,如今一夕之间苍老的不成样子,整个人看起来似乎被抽去了精气神。
与之前告状时的哭哭啼啼不同,立阳长公主安静地跪在殿中冲萧奕行了个大礼。萧奕叹息一声,冲康禄海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带着所有的宫人撤了下去。
“姑姑,安宁已然去了,你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才对。”萧奕从书桌后面站起身,走到立阳长公主面前,亲自将她扶了起来,“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倘若这件事情当真与景崇有关,朕也不会包庇他。直接将他移交宗人府,由宗亲们看着处置便是。”
“陛下,我今日来也不全是为了安宁。”立阳长公主顺着萧奕的动作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白玉瓶子捧到萧奕面前。
萧奕看着这瓶子有些疑惑,“这是什么东西?”
他原以为立阳长公主来是为了替安宁讨一个公道,可是立阳长公主并没有提起这个话茬,反而是将这东西递到他面前,难道是有什么深意吗?
“陛下可知,前朝有一物名为寒食散。服之让人浑身炽热,飘飘欲仙,行为放荡。”立阳长公主打开瓶塞,一股奇异的清香从瓶口当中飘逸开来,“这是比寒食散更令人恐怖的东西,只因为其中加了一位鸢粟。我找宫里的老太医问过了,这鸢粟花是从唐代传入中原的,极易令人上瘾,与寒食散结合之下效用翻了几倍不止。因为被装在白玉瓶中,所以得了个雅致的名字叫做白玉散。”
萧奕听在耳中,心中依然翻起了波澜。寒食散这东西可谓是前朝覆灭的根源,不仅是文人雅士竞相追逐,连带年前朝皇室都沉溺于此物,不理国事,这才给了大齐先祖可乘之机,揭竿而起自立为王。倘若这白玉散比寒食散的效用翻了几倍,那么前朝的故事是否会在大齐的国土上重新上演?
立阳长公主打量着萧奕的神情,继续说道,“这东西陛下大可派人去查,据说是起源于闽南,如今已经蔓延到江浙一带了。至于售价,仅这么一小瓶,在江浙已经硬生生被炒到了五两银子一瓶,可仍然供不应求。”
“五两银子?”萧奕心中惊骇,他并不是一个昏君。恰恰相反,他工于帝王心术,虽然没有多少怜悯之心,但也深知百姓不宁则家国不宁的道理,“五两银子都可以换十几石的白米,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抵得上一年的花销了。”
“陛下慈悲为民,老身拜服。”立阳长公主行了一礼,接着说道,“陛下想必心中疑惑,我为何提起这个东西?只是因为,大理寺的仵作告诉我,就是这东西才让安宁发疯!可惜啊,当初诱使安宁吸食白玉散的下人全都被我杀了,找不到人证。可是,我亲自拷问了跟在安宁身边的丫头,昨日安宁之所以去六合戏楼,就是因为在戏楼中可以得到这东西!”
萧奕放在身侧的手倏然收紧,他知道立阳长公主的言外之意。白玉散出现在六合戏楼里,就意味着这诡异的东西与梁王有所牵连。
立阳长公主知道萧奕的脾气,说话点到为止,紧接着便移开话题,“我一直在想,这沉寂已久的寒食散,为什么会出现在长公主府上,出现在安宁的面前?甚至于这东西出现在公主府的时间,应当要早于六合戏楼。”
“我想了整整一夜,才把这件事情想明白。”立阳长公主将白玉瓶收起,叹息道,“百姓的手中能有多少钱财呢?用不了多久,便全都会被掏空家财。只有京城里世家贵族的少爷小姐,才有挥之不尽的底蕴去买这个东西。我的安宁,只不过是被选中了而已。”
“陛下若是还想知道的更多,便派人去查韦家吧。我在来的路上撞见了一个浑身是血的戏子,被韦府的家丁抓了回去,应当是被韦尚书打的。恐怕除了安宁,韦家的少爷也沾染上这个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