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银叔那边来了消息,说是您安排的事情,已经办妥了。”一个眉清目秀的伙计推开门,冲着里面一位穿着青灰色衣袍的高大男子恭敬道。
男子抬起头,放下手中的书信,向来冷冽的眉眼间满是温柔,那方才说话的伙计不由得一愣,这位大佛,怎么还有这样柔情的一面?等他仔细一看,男子手中拿着书信,似乎是京中小姐寄来的那封,心中瞬间了然。
“知道了,告诉银叔,晚些时候,孤...我自会前去。”柔和的表情倏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清冷的眼神。男子直起腰,矜贵之气仿佛从袖口散出,那伙计不敢多看,连忙低下头。
“姑爷今天,要回刺史府吗?顾大人派人来商行里走了一趟,说那位不知道在刺史府中发什么疯,砸了好些东西呢。”那伙计低着头,想起刚刚探知的消息,“听说,那位气的不轻,派出了好些人打探您的行踪。”
“嗯。”萧景睿应了一声,将手中的书信妥帖地收起,放进怀中。
想起顾若清在信中给他描述的场面,萧景睿既觉得骄傲,又觉得心疼。他的若清是如此果决聪慧的人,当日情势危急,顾若清托人秘密寄来的信笺只有寥寥数语,让他在务必留在兖州,但佯装失踪一段时间。萧景睿立刻明白了顾若清的意思,与商行的伙计互换身份,甚至别出心裁,将宫中寄来的书信放进了轿辇。
两人相隔千里,硬生生凭着默契摆了皇后一道,如今宫中局面已定,那他也该重新回到刺史府中,好好的给萧景崇一个惊喜。
“走吧,跟银叔说,盯紧王茂学。”萧景睿站起身,上了商行准备好的马车。在商行中憋了这么些天,他也没闲着。虽然他对兖州贪墨案的细节并不了解,但是有一个道理萧景睿还是懂的。
谁是最终得利者,谁就是始作俑者。
初到刺史府,他便盯上了王茂学。别人或许不知道,但萧景睿记得一清二楚,当日胡逑郑狱中自裁,正是这个王茂学接替了兖州刺史的位置。按说地方官员的任命,都要经吏部走一道。前世因为白婉儿的缘故,萧景睿从未怀疑过什么,更何况是京城之外的事情。如今既然已经知道,白家已是梁王手中的一枚棋子,那么这个王茂却是谁的人,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所谓的兖州贪墨案,直到最后也没有查到那些银两和粮食的走向。这些东西丢失的方式千奇百怪,有的是在路上被灾民截走,有的是明明进了刺史的库房却不翼而飞,成为大齐的一桩无头悬案。胡逑郑身为地方父母官,对此却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被推出来当了个替罪羊。
“殿下!”马车停了下来,不等萧景睿掀开帘子,就听见顾元洲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
萧景睿伸出手掀开帘子,看了他一眼,自顾自的下了车。“冒冒失失的,可不像你。”
听到这话,顾元洲尴尬的笑了笑,“殿下消失的这几天,臣在这刺史府中可谓过的是水深火热,不过今天倒是个好日子,这不,咱们那位梁王啊,在院子里砸东西庆祝了!”
“噗...”负责赶马车的伙计,正是帮顾云舟和萧景睿传递消息的人。听到顾元洲的描述,忍不住笑出声来。顾元洲心情好,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你们商行的伙计倒是好样的,居然能够在那梁王的眼皮子底下传递消息,这样的本事,若是以后...”
“顾元洲。”萧景睿淡淡出声,打断了他下面的话。
感受到萧景睿的不虞,顾元洲瞬间收声,前些日子自己动手阻拦太子回京,已然是大不敬。他心中清楚,云顶商行是太子妃外祖的势力,贸然拖进夺嫡之中,一旦失败,整个云顶商行乃至叶家都会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太子宁可放兖州也要回京去保护太子妃的场景历历在目,那么,只要太子现在还有的选,便不会轻易的让云顶商行参与进来。
见马车前的两位贵人陷入沉默,那伙计十分机灵,连忙道,“那小子就先回去了,若是有事,姑爷便派人往门口一站,自然会有人来接洽了。”
顾元洲目送那伙计离去,挑了挑眉,转头朝萧景睿笑道,“咱们铁骨铮铮的太子爷,做了人家的姑爷,这软饭吃的,真是得心应手。”
萧景睿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抬起脚,朝刺史府中走去,“没办法,孤命好,娶的太子妃是个宝。”
顾元洲站在原地目瞪口呆,从前的萧景睿讲究的很,说话办事滴水不漏,怎么如今整个人变得这么无耻呢?他连忙追上去,低声道,“既然是个宝贝,那殿下继续吃这口软饭不就行了?”
萧景睿脚步一停,转过头来,认真道,“顾元洲,孤警告你不要打云顶商行的主意。此次兖州情况复杂,不得已才请了银叔相助。后面回到了京城,如果让孤知道你擅自同云顶商行联络,别怪孤对你不客气。”
“我的太子爷,你可知道文国公府已经公然将云顶商行护在了自己的翅膀底下,太子党的戳儿已经盖到了商行的头上,你还在担心什么呢?”顾元洲十分不解,在他看来,云顶商行完全可以做到许多他们做不到的事情。消息夹杂在货物中,夹杂在每一个伙计身上,他们以明面的身份走动,渗透到大齐的每一个角落,这将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情报网!
“我护着它,和它为我做事,这是两码事。”萧景睿眯起眼睛,他知道顾元洲并不是个善茬,但是顾若清是他的底线,这点不可能让步。“一个依附于文国公府的生意人,和一个游走在大齐各地的情报网,两种身份便是两种罪名。顾元洲,我可以自己死在夺嫡的路上,但是我的妻子不可以,你明白吗?”
顾元洲定定的看着他,半晌心服口服的点了点头,“殿下,你赢了。”
“逃难到城中的那些百姓的安置,你亲自去盯一盯。银叔打探的差不多了,等他晚些时候回来,你将他手中所有的事情接过去。另外,孤手下有个组织名叫天隼...”萧景睿看着远处熟悉的身影,画风一转。“倘若不是天灾,这兖州的风景,那还是不错的。”
“是啊,没有天灾,这兖州也是个好地方。”顾元洲瞬间反应过来,接上了话。
下一刻,萧景崇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皇兄这是去了哪,可让弟弟,好找啊!”
最后那三个字咬的极重,仿佛充斥着无尽的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