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融化了,天气也暖和了不少。街上的行人一多,整个皇城也变得热闹了起来。
但今天的长安街尤为热闹,时不时的便有几辆气派华贵的马车当街而过,最后停在了京城最繁华的酒楼八仙居门前。
或许是对这场面早有预料,掌柜的安排了十几个店小二在门口接待贵人。于是长街上的百姓只瞧着一个又一个容颜出众衣着华贵的贵妇和小姐从马车上下来,姿态雍容的递出一张请帖,便走进了八仙居。
“今天这是什么热闹?我怎么觉得半个皇城的贵人们都来了?”八仙居的对面是一家老字号的张记茶馆,茶馆的熟客叫住店小二,打听着八仙居的热闹。
茶馆的店小二也十分机灵,连忙道,“客人还不知道吧?兖州天灾,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是信佛的,看不得那些难民可怜,便仿照江南的豪绅,将府上的许多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拿出来义卖。小子听说啊,这义卖所得全部都会捐到兖州去,实在是功德无量啊。”
“原来如此,既是文国公世子夫人下得帖子,也难怪这些世家的高门贵女如此的捧场了。”那熟客点点头,同身旁的人说道,“早就听说文国公府家风清正,如今一看,果真名不虚传。”
身旁几人撇撇嘴,十分不以为然,“你倒是好骗,你是如何知道,那些白花花的银子真的会被送到兖州去?我看啊,只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
熟客无奈一笑,也不反驳他的话,只说,“这世上的善心有总比没有好,哪里还能去计较这善心是几分呢?”
说罢他站起身,在桌上留下几个铜板,便走出了茶馆。与他一桌的人想出声叫住他,却被其他人拦住了。
“你拦他做甚?这个徐正性子孤僻怪异,一个穷酸书生而已,何必理会他!”
名为徐正的年轻人走出了茶馆,此刻街上行人都穿着厚实的衣物,而他身上的衣物单薄,却不见寒冷之态,仿佛已经习惯了。
“姐姐你看那个人,脸倒是长得俊俏,但是这个天气穿那么少,他不觉得冷吗?”八仙居门前的一辆马车上突然探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那是一个长的十分精致的小姑娘,正好奇的盯着徐正看。
“若雪,不得无礼。”一个温婉的女声从马车当中传出,徐正刚巧转过去,看着那个小姑娘。只见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捏住那小姑娘的脸颊,将她按回了马车。
他低下头,无奈的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的衣裳。人都是血肉之躯,哪有不冷的?只不过他为了准备即将到来的春闱,一路赶到京城,身上的盘缠早就用光了。勉强有个居住之所,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哪能有钱再去置办冬衣呢?
徐正转过身,打算离开这片热闹的地方。没走几步,却听见身后有个人叫住了他。
他转过头来,只见那原本坐在马车前的家丁,朝他小跑几步,到他面前行了个礼,将手中一件厚实的披风递给了他。
“我家小姐说,家中幼妹年幼,出言冒犯,还请公子海涵。这件披风是家中兄长的,未曾穿过几次,公子若是不介意,便拿去用吧。”说罢,又行了个礼,快步返回马车上去了。
徐正生平第一次被人救济,他咬了咬嘴唇,想要还回去。却见那辆马车,已经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长街的另一头了。
他只能手忙脚乱地拽住八仙居的店小二,问道,“刚刚那辆马车是哪家府上的?”
那店小二看了他一眼,刚刚他就在旁边,于是便爽快答到,“那是文国公府的小姐。”
八仙居门前发生的小小插曲,没有人在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正中央那座戏台。一件又一件展出的珍品所吸引。
钟夫人和一堆贵客,坐在酒楼的最上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场如火如荼的义卖,而白婉儿照常一袭素白的衣服坐在她的右手旁。
原先这些贵客来,本意不在于这些被义卖的东西,而是来同各家的夫人小姐走动走动。但当台上的一件东西,被一位眼睛毒辣的夫人认出是宫中赐下的珍品的时候,场面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钟夫人满意的看着面前的场景,毕竟是沾了一个卖字,皇室之人是不便出面的。但明面上不讲,在场的众位也都心知肚明,于是一个比一个出价高。
她转过头来,笑着对白婉儿说道,“妾身多谢侧妃娘娘了,这场义卖办得如此热闹,想必太子殿下、长公主殿下以及各位宗亲们都会心中宽慰。”
白婉儿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戏台上那尊赤玉金文的花瓶,此刻听到钟夫人这个话,勉强笑道,“夫人客气了,这是积德的事情,谈不上什么谢不谢的。”
她表面上风轻云淡,实则内心仿佛在流血。竞拍的数字一个比一个高,那白花花的银子从她眼前飞来飞去,却最后没有一个子儿能落入到她的口袋中,反而到了那些不知所谓的难民手里,实在是让她恨的牙痒痒。
尤其这些这里面的很多东西,都是她和兄长千方百计高价收回来的。为此,她不得不掏空了自己的私房,白崇安手中的家底也几乎一扫而空,如何能让如何让她不恨?
但此刻她已经无计可施,只能在心中宽慰自己,如今父亲和兄长都在朝中身居要职,日后想要银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但银子的事儿是一回事儿,让她烦心的则另有其人。
想起那日她在这尊赤玉金纹的花瓶当中翻出的纸条,只觉得浑身发冷。萧景崇那个小人,竟然敢拿这件事威胁她?
白婉儿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突然的松懈下来。
萧景睿的太子地位岌岌可危,而梁王的呼声则愈发的高涨,自己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干脆搭上梁王的这艘大船?
想到这里,她的心安定了一些,脑海中又浮现年少时她和萧景崇两小无猜的情景,心中更加有了底气。
萧景睿,你不仁便别怪我不义,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太子的尊位,究竟还能坐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