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修在墙上跳转,轻盈雨燕一般,落到百丈高楼的檐牙。
猫着身,他攥住几块瓦片,翻身转进楼台。
屋子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
晏修放轻步子,小心翼翼走到窗前。捻口唾沫,他对纸窗轻轻一戳,窗户留下指甲盖大小的洞。眯着眼,他透过洞朝里张望。
屋子很暗,仅仅飘着一团绿颜色火焰。火焰点燃了华阳夫人手里的香,婷婷袅袅,噼啪出火星。
墙壁黑色影子蹿动,影子的头最先挤出墙壁,紧接枯木一样的四肢扭曲,双手双脚扒开墙壁。
黑鬼贴着地皮爬行,蹲在华阳夫人背后,仰头对神像跪拜。
晏修盯着黑鬼,想起自己在黑风寨也见过类似的家伙。
此际,红色云雾飘出华阳夫人袖口,红狐的尾巴扫过焰火,屋子里最后的光亮消失了。
“杀了她!快!!!!”红狐扔出一把锋利匕首,对华阳夫人呵斥道。
“为什么用刀?直接吃掉阳气不是更方便吗?”华阳夫人捡起匕首,狐疑地抚摸刃面,上头繁复的花纹令她惊恐到极点。
“八蒙山神器,谁给你的?!!”她的手颤抖,险些将刀扔出去。
红狐按住华阳夫人的手,使她紧紧攥住刀柄。
“你不是想长命百岁吗,时机到了......只要吃掉这个人的灵魂,百年,千年,与天同寿.....”
八蒙山神器【鱼肠】
一柄煞气极重,阴邪附体的匕首。
只要匕首刀尖刺穿拥有极阴之体的人,妖怪就能借助这股阴气,钻进人的躯壳,与人的魂魄融为一体。
华阳夫人脊背猛地耸立,眼睛瞪得大大的,突然用力把匕首摔在墙上。
“我不答应!简直疯了.....疯了!”
她脸色苍白,声音尖利,指着红狐的鼻子,吼道:“畜生竟然妄想变成人,大逆不道,早晚要遭天谴!简直痴心妄想......”华阳夫人跌跌撞撞跑向红漆门,奔跑中,摇散在肩上的发髻遮住脸,像极了井底的水怪。
“我才不会变成不人不鬼的东西.....”
“夫人,很多事情你并没有决定的权力。”红狐低声浅笑。
地上的黑鬼爬起来,两丈高的干枯身体呈现拱形,一跃而起,就当它的锋利指甲距离华阳夫人半尺时,门被突然推开。
攥住黑鬼的手,晏修将它用力向后掰,一记掌风拍到胸膛,锁住黑鬼枯瘦的喉咙,朝着红狐扔过去。
红狐的虚影被砸出一个大洞,它怒不可遏地扭头,伸出利爪扑向晏修。
晏修咬破手指,冒着寒气的血珠从指尖涌出来。
他伸手在虚空中徒手画符,血液顺着手掌流转,红色镇魂符开始凝结,周围的场景和气流骤然变换。
红狐周围燃烧的幽焰,晏修的手臂被烧着了,一大块皮被烫伤,留下绯红印子。
他一只手撑开红狐的嘴巴,另一只手将符咒塞进去。
此刻。数盏明火从晏修手掌冒出来,火苗跳动,那细长的金线延伸出他的另一只手掌,金线最先缠住红狐的尾巴,锁着它的脖子。
镇魂符,风雨楼惯常手法。
红狐瞳孔猛缩,它显然看清了晏修使用的招数,这个人想要灭掉自己。
身上的锁魂绳正在灼烧它的魂魄,抓心挠肺的灼烧感折磨着神经。
“晏修,亏主上还想留下你的性命,作为妖,你竟然要杀同类!”红狐摆动九条尾巴,面颊扭曲,似乎难受到了极点:“你以为帮助人类,他们就会感激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早晚有一天,他们一定会杀了你......”
“你这个妖怪怎么这么吵.....谁说我要杀你?想太多了吧,兄弟。”
晏修将符咒贴在红狐身上,瞧见手臂上的伤,神情一顿,怒骂道:“没事喷啥火!癞皮狗,去你妈的老妖怪!”
“我是狐狸!狐狸!知道什么是狐狸吗?看,九条尾巴!”
晏修掏掏耳朵,俯身捡起地上的【鱼肠】,对着红狐的眼睛比划。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他娘是人,不是长毛的妖怪。”
“说了我是狐狸,不是狗......你个妖怪。”红狐咬牙切齿地争辩,挣扎的动作更加厉害,随着它的抽动,缚魂锁越收越紧,
红狐感受到疼痛,趴在地上不动弹了,只是它的嘴角依旧抽搐,望向晏修的眸子充满怨恨和凶光。
见红狐不闹腾,晏修转身坐上贡桌,随意从贡盘里抽出桃子啃起来。
“说吧,怎么回事?”晏修直勾勾地盯着华阳夫人,从袖口掏出火折子,擦亮了银烛台上的蜡烛。
华阳夫人沉默不语,长长的黑发遮住她的面孔,此刻根本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说话!”晏修将桃核抛出去,语气有些不耐烦。
华阳夫人依旧站在原地,似乎想逃避这个问题。
“好吧。”晏修无奈地摊开手,他跳下贡台,径直走到红狐的面前,粗鲁地将它提溜起来。
他手上拿着那把神器【鱼肠】,此刻正对着绳结比划,“你不说我现在就放了这条狗。反正我只需要一个对自己有用的人,对我毫无用处的人,即使死掉也没损失。”
华阳夫人按住颤抖的手,此刻终于抬起泪流满脸的头,
她颤颤巍巍地走到晏修身旁,拍掉他手里的【鱼肠】,然后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所有力量,无神地瘫坐在地上。
“我不该贪心.......全都是我的错。”华阳夫人掩面,低声抽泣。
晏修捡起地上的鱼肠,仔细擦了灰尘后才塞进袖子,他可不会放过白来的宝贝,毕竟天上掉馅饼的机会不多。
华阳夫人的抽泣声渐渐小了,晏修让她接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