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吕不韦计划两日后前往安国君和华阳夫人的封地，他尚且留有一天时间处理自己的事情。
把所有的珠宝打包好，他拿起灯盏，片刻后进入了须弥芥子。
此时昊天正在树荫下打坐，察觉到晏修的气息后，缓缓收拢周围的气，睁开双眼从地上爬起来。
“前辈，我来还灯盏。”晏修将灯盏递过去。
“好嘞。——哎，阳瞑司你背后是什么，鼓鼓囊囊一大团？”
晏修放下背上的包袱，靠坐在树下打开外面的皮儿。
“我这次要出远门办事。这些东西太重不好拿，想白天放在这里存，晚上过来拿。”
“是这样啊......”昊天看着偌大的宝盒，想不明白为什么晏修这样在乎身外之物。
晏修要做的事办完了，站起身要走，就见昊天从袖口拿出一个卷轴，将卷柄递到他手里。
“这是什么？”晏修问昊天。
“这是阎王给你的政令，我权限不够，你回去后打开看看。”昊天回道。
“行，告辞了前辈。”晏修将卷轴塞进腰带，按下须弥芥子按钮，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在晏修走后，几只光蝶飞出林间罅隙，轻轻停在昊天身后。重华飘到昊天身旁，美丽眼眸盯着晏修离去的地方。
“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他的灵魂根本不在酆都大帝那儿......”
昊天神情复杂，叹口长气，“如果他知道真相不愿意完成大帝交接的任务，前又有他和太岁神签的一纸契阔，灵魂绝对保不住。”
“你我本就是槛花笼鹤，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帮得了他......”重华素手提起灯，在光影中散。
晏修回到房间，瞧见他买做干粮的白饼堆了半桌，又想着前两日吃的全是这东西，现在一看见它就想吐。
他翻身下床，把靴子穿上，打算出门买些干肉果脯，却不小心踢翻靠在床边的长鸿剑。
大约十来天没用过剑了.....
晏修将剑扶起，起身走出房门。
街道熙熙攘攘，前几日在暗巷里找他的士兵减少了一大半，时不时有一两个带刀的便衣侍卫在路口盯梢。
晏修出门时披了件麻布衣，头上又顶着草帽，看起来就像刚从田间收获农民，没惹到其他人的注意。
s''ca街道旁有些卖果脯的小摊，晏修抓了两把柿子饼和杏干，付钱时才发现摊主是个牛头妖。
那牛头妖全身不露一点皮肤，手上戴着不透气的破皮手套，整个脑袋全被他裹进染成黑色的亚麻布里，徒留一双紧张窘迫的眼睛在外左右张望。
封建王朝的人分为三六九等，士农工商各个阶级。现在有妖怪加进来，就在商人阶级后再加上一个奴隶阶级，让妖怪服兵役、做苦力。
无论什么妖怪都不能经商，违反者入刑狱，举报者赏五金，这是赵国三年前颁布的律法。
晏修愣了片刻，随后把手上的果脯递过去。
“多少钱。”
“四百文钱.....给三百五十文吧。”牛头妖不安的看着街道上的人群,又向下拽了把遮脸的黑布朝下。
“谢了。”
递过五十文，晏修拿起果脯，瞧对面摊铺上头挂着些老干肉，提脚离开了。
刚把干肉拿起来，就听见人群中爆发一阵骚动，晏修扭头一看，街道上有数头似狼似狗的巨大野兽，飞儿似的在房顶瓦石上跃迁。
晏修眯着眼，认出这黑皮玩意是‘海乙那’。
‘海乙那’吃死肉，也吃妖怪。连着极大的骨头，都细细嚼烂，咽下肚子去。
这种凶残的怪物，本该在地牢里看守罪犯，怎么今天搞起玩忽职守的把戏？
仔细一看，这些酷似鬣狗的海乙那，脖颈全挂着铁链，细细长长从天上延伸下来。
天上......
孤零一只黑羽鹤。
山中高士晶莹雪，乱鹤群飞入黄泉。
来的竟然是赵国捉妖司！
晏修知道不好，再看那卖货牛头妖的摊铺，发现地上横着两截尸骨。一截牛头躺在血泊，一截叼在海乙那嘴里。
着飞鱼服的少年跳下羽鹤背，手臂两侧鹰钩挂上玄铁链，身形就像俯冲的雨燕，轻巧落地。
“捉妖司办事！闲杂人等退避！”少年趟过血水，捻诀画符，只见飞鱼服中的幽冥鬼体冲出来，三头六臂，瞬间将牛头妖的魂魄撕成碎片。
提起牛头妖血淋淋的脑袋，他环视一周，唳喝道：“再有妖物偷奸耍滑、做起买卖的勾当，仔细头顶的脑袋！”
周围的人寂静地低着头，连同吓哭的小孩，被母亲紧紧按住嘴巴，在颤抖的怀抱里发不出声响。
少年收回目光，胳膊猛甩过去，将牛头塞进腰间的布袋。
仰头看见黑羽鹤立在白泥佛塔尖，不耐地吹声哨子，翻身跳上玄铁链，轻盈地跑起来。众人只看见飞鱼服消失在袅袅云中，随后驾鹤远去。
海乙那吃完肉，舔舔爪子，甩掉脸毛沾的血，脚一抬跳上三米高的屋檐。越过砖瓦，不消片刻跑走没影了。
骇人的东西一跑远，孩子铺天盖地的哭声就止不住。晏修扶起蹲在桌底的店主，让他给自己称两斤肉干。
老板用一副看怪物的眼神打量晏修，随后颤着手给他称了二两肉干。
“今天不收钱.....”闻到空中的血腥味，他嫌恶似的捂住口鼻，将肉干扔到一旁，急不可耐道：“快拿走！我要收摊了！”
“谢了。”晏修将手中的钱收入腰带，拽上肉干走了。
拥挤的街道变得十分冷清。他走在一旁，瞧见留在现场的人大多在收拾自己的摊子。原来逛街溜圈的人、能跑的早跑了，躲在不远处没跑掉的，全都有带不走的身家性命。
脸上有粘腻感，晏修伸手一擦，发现被溅了几滴血。仰天长叹后，认命似的走到河边，舀起一抔水糊在脸上。河水拍在两颊，凉丝丝的。
洗掉满手的膻味，晏修看见自己倒映在河水里的脸，脑里全是牛头妖凄厉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