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强和江可蕊相视一笑,他们早就习惯了两老的拌嘴,也都不当成一回事,吃起了早餐。
这早餐还没有吃完,里屋的小雨急闹起来了,估计昨晚上让季子强他们吵得也没休息好,江可蕊和季子强赶忙放下碗,过去忙活了一阵,这才让他吃饱喝足,安静了下来。
两人又吃几口,就听到了敲门声,开发区的刘主任笑嘻嘻就出现在了门口说:“哎呀,你们怎么在家吃饭了,我刚才就到楼下了,怕影响你们休息,没敢上来,本来是安排在外面吃早点的。”
季子强说:“哪吃都一样,你也来吃点。”
刘主任连连的摆手说:“不用,不用,我等你们。”
看样子他是一定要把季子强接到开发区去了,季子强也不再对他客气,自己吃了饭,想想既然如此,那就到聚春庵休息几天吧。
江可蕊一听季子强要去,心里也是想去看看,一来江可蕊到新屏市几年了,光听说那个地方,一次也没上去过,在一个听说那里都是尼姑,江可蕊也偶点不放心,自己过去绕一下,也能起个威慑作用。
季子强见江可蕊想去看看,也同意了,江可蕊就给单位请了半天的假,两人又看了看儿子,估计三几个小时应该问题不大,就告别了父母,随着刘主任到开发区去了。
季子强到了开发区,先是在开发区到处看了看,特别是那个最让季子强头疼的食品厂,季子强也是认真的在外面转了好一会,最后刘主任说要不进去坐坐,和他们经理谈谈,季子强摇头说:“算了,等过几天在说,现在我也不知道见了他们该说点什么有用的话。”
管委会的刘主任就让车拉着季子强和江可蕊到了山下,陪着季子强一起步行沿着青石板台阶上了后山,一路走来,仰望群山,只见那嵯峨黛绿的群山,满山蓊郁荫翳的树木与湛蓝辽阔的天空,缥缈的几缕云恰好构成了一幅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画。
山峰上云雾缭绕,山径蜿蜒曲折,像一条彩带从云间飘落下来,间或也有个别的游人和还愿的百姓,他们似一个个小白点,零零星星散布在彩带上,缓缓地向上移动着。
影影绰绰的群山像是一个睡意未醒的仙女,披着蝉翼般的薄纱,脉脉含情,凝眸不语。
更让季子强和江可蕊喜悦的是满山的枫叶,像云霞,像火焰,烧红了半边天,新屏市的枫叶它不同于春桃之嫩红,夏荷之嫣红,秋菊之浅红,牡丹之羞红,它的红是一种成熟的红,老迈的红,红深红彻,独具风骨。它红得正派端庄,不欠火,不过线,恰到好处:不附势,不迎俗,红出自己的品位。它的红不为招蜂引蝶,不供装饰台盆,不邀纨绔子弟垂青,拒绝轻薄女郎樵采。它依托铁骨虬枝,于疏风嫩寒前,将积蓄了大半年的潜能,于一夜间释放出来,无瑕疵,没杂色,抗拒蛛丝虫蚀,贡献出一腔的纯红。
也只有秋天到,它才红起来,它的红是经过了春的孕育,夏的酿造,雷电的锤炼,风雨的洗礼,才吐出红来。它红得谦虚谨慎,不亢不卑,一往情深。它不与碧桃争春,不与榴花竞夏,也不与金桂银菊一比芬芳。它心平气和,不惹群芳,专拣了百花凋谢的空档,才火炬般的燃旺起来,一补秋山的肃煞凄清,使金秋变得像春天般的热烈火红。
季子强很想做首诗,可惜他已经在红尘中停留了太长的时间,那些文人墨客的特性早就被沉浮不定的宦海之路给淹没了,所以他只是感叹着,心醉神迷着。
路不好走,虽然是深秋,但季子强扶着江可蕊还是出了一身的汗水,
季子强记得上次给妙风说过,准备让市里拨点款,再找几个大款信徒化点缘,捐点善款,修一条盘山公路,直通到山上,这样一来,烧香敬佛的善男信女们,上山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可以直接把车开上去。
但是妙风没同意,她说,那样一来,一方面,彻底破坏了这山中的这份可贵的“静”,另一方面,也破坏了来烧香拜佛者心中的那份“诚”,无“诚”无“静”,这座山,和这座聚春庵,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季子强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是啊,在西藏,人们朝拜,都是要从家门口一直跪拜到布达拉宫的哦。
上到了半山腰,然后有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台阶,沿着一片竹林蜿蜒而入,竹林的深处似有潺潺流水悦耳琴声。
江可蕊说:“聚春庵在这竹林里?”
季子强点点头:“是的,我们沿着这条石板路走过去就是了。”
于是季子强便和江可蕊携手踏上那青青的青石板,一直往那曲径通幽处走去,身后是早就累的气喘吁吁的刘主任跟着,累是累了一点,不过他今天的心情是很好的,这样近距离的陪伴季市长,这很难得。
走不多时,只见眼前豁然开朗,一座白墙黑瓦的古庵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一扇大门敞开,门内院落中一鼎香炉燃着袅袅烟雾,门前一座石碑,上刻六个大字------“南无阿弥陀佛”。
江可蕊忽然笑起来。季子强问她:“笑什么啊?”
江可蕊指着那块石碑说:“你知道‘阿弥陀佛’的意思是什么吗?”
季子强摇下头说:“是什么啊?”
江可蕊忍不住咯咯地笑:“阿弥陀佛,就是‘我没头发’,呵呵。”
“鬼丫头,这是谁告诉你的?简直就是瞎胡扯嘛。”季子强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网上的,你看,是不是有点像方言版的‘我没头发’?”江可蕊笑着说。
季子强摇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什么都可以拿来搞笑。”
江可蕊歪着头看看季子强说:“大叔,哦,不对,大爷,你很老了吗?”
季子强伸出手作势打她,她一边笑着一边躲,嘴里还在说:“赶明儿给你买根拐杖好吗?”
季子强说:“好啊,你至今还没有给我买一件礼物呢,买根拐杖我现在用不着,到老了拄着它,还可以经常想起你的好。”
这句话一说出来,季子强的心里忽然就一阵的涟漪:是啊,许多年后,自己和江可蕊都老了,那时候又会是怎样的呢?
身后的刘主任看着这季市长两口子打情骂俏,自己在后面也嘿嘿的笑着,不错,今天效果真好,看来不仅让季市长心情愉悦,连江局长都是高高兴兴的。
不过江可蕊听了季子强这话,也不笑了,神色黯然下来:“唉,我们要是都不老,永远都是现在这样子,多好!”
季子强叹口气:“自然规律,谁也无法逃过。”
“所以,”江可蕊说:“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人生的快乐是有限的,人生快乐的时光也是有限的,在还可以享受快乐时光的时候,我们就要尽情地享受,不要留下任何的遗憾。”
季子强摇下头:“及时行乐?”
“及时行乐有什么不好?难道要等到行不了乐的时候来后悔?”
“难道这就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人生哲学?”
“有什么不对吗?你不赞成?”江可蕊瞪着季子强问。
季子强看看江可蕊的脸色,立马改口:“不,我赞成。”
“这就对了,说明你还没有老嘛。”江可蕊笑着调侃的说。
“但是------”
“别说但是,但是,人生该做的事,还是要去努力地做,否则,快乐的基础又从何而来?这道理我早就懂啦!”江可蕊冲季子强调皮地眨眨眼睛。
其实季子强也是知道的,江可蕊不过是随口发发感慨而已。
这时一缕琴音,如行云流水一般飘了过来,江可蕊侧耳聆听,说:“这是谁弹得曲子?不像是音响里放出来的。”
季子强转过身,循声望去,只见竹林掩映出依稀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人影,季子强指了指人影处,对江可蕊说:“你看,弹琴的人在那儿。”
“那我们快过去看看啊。”江可蕊拽着季子强的手往那边走去。
转过一丛翠竹几树松柏,只见一片如茵的绿草坪上一位女尼正在捻指弹奏古琴,旁边的红木桌上还放着几只瓷杯一壶香茗。
江可蕊说:“她是谁啊?”
季子强说:“她就是这莲花庵里的妙风师傅。”
江可蕊有点惊讶:“她好像还很年轻哎,怎么出家当了尼姑了啊?”
“她今年还不满三十岁。”
“她长得很漂亮哦。”江可蕊在赞叹着。
这时,妙风师傅终于一曲弹完,也抬头看见了季子强他们,季子强注意到,当她看到自己身旁的江可蕊时,那目光和表情,都似见到天人一般,先是惊奇、惊异,后又变为感叹,再而浮现出许多亲切与柔爱,就如同是姐姐对妹妹的那一份温柔。
她站起身,看着江可蕊,目光如一泓清水,江可蕊也看着她,两眼水汪汪亮晶晶的,里面蕴含的更多的是好奇。而且,令季子强惊讶的是,江可蕊在妙风师傅的目光中,竟然轻轻地放开了自己的手,缓缓地向她走去,犹似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吸引。
季子强立在原处,静静地看着她俩,心里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这个妙风真的很不简单啊,不仅能吸引住男人,连女人都有如此巨大的吸引力。
“师父你弹得一手好琴。”江可蕊说。
妙风微微一笑,以手示意莲江可蕊坐,然后说:“你就是江局长?”
江可蕊说:“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噢,一定是那个人告诉你的吧?”
季子强走过去:“这么一会儿,我就成了‘那个人’啦?”
妙风给他们几人倒上两杯茶,她微笑着说:“我们虽然是住在山上,但也还没有到不问世事的地步,江局长早在新屏市闻名遐迩了。今天一见,果真生的天人一般。”
江可蕊微微一笑,对这样的夸赞并不排斥,倒像是很受用的样子,说:“其实师傅你也长得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