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强也多少明白了一点韦俊海的意图,但他很看不上韦俊海的为人和品行,这不是季子强的清高,更不是他年轻气盛,看不起别人,关键是韦俊海和季子强有不同的地方,季子强每每是形式所迫,不得已而斗,他却是为了权利和利益而斗,这里面的差别很大。韦俊海没有回答季子强的问题,也没有说出让他解释什么,对这样一个人,就算是他真的有意在袒护叶眉,故意的把那个签字弄花,韦俊海知道季子强也总是可以找到一个完美的解释。
而季子强也沉思了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房间里的似乎一切都是静止的,只有茶杯上飘动的那阵阵清香。
就这样,他们静静的坐了有10多分钟,都没有说话,直到最后,季子强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说:“我理解韦市长的意思,我会站在你这一面的。”
韦俊海大松了一口气,这就足够了,对这样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想要让他很快的温驯,那几乎是梦想,他也不指望一次的谈话就可以把季子强彻底拉过来。
有他这句话也可以了,这也就说明,季子强在特定的环境下,在自己形式略优的情况下,他还是可以和自己联手的,在说了,本来政治联盟就是建立在利益和大势之上,在形势不利的情况下,谁会和自己建立联盟,就算建立了联盟,也做不得数。
对于目前自己和叶眉的对垒,韦俊海相信自己是可以稳站上风的,但要彻底的击垮叶眉,还必须要季子强发动最直接的进攻。
在韦俊海满意的时候,季子强的心情却更加沉重,他好像已经看到了柳林市乌云压顶。
韦俊海恢复了脸上的表情,又开始显的亲切和轻松起来,他说:“子强啊,把你这几年受到的委屈和别人对你的报复都写出来吧,写出来递交给省上,以后就不会再有人来打压你,阻碍你的工作的进步了,你还年轻,你的未来一定比我们更好。”
季子强点点头说:“我回去想一下,看怎么动笔,很多事情过的太久,一时半会都想不到了。”
韦俊海也很宽容的笑笑说:“好啊,这没问题,不过要快点想,省上调查组昨天已经回去了,估计叶书记会有大麻烦的,我就给你三天时间,够了吧。”
在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韦俊海的口气又有了冷冷的寒意。
下午季子强没有急于离开柳林市,他在市政府还要参加了一个新年工作安排会议,季子强进去一看,人真多,都黑压压的坐在大会议室里,作为开会的这些问题,季子强也很懂行,开会的时候,除了主席台,就数前三排重要了,所有的机关干部,一个个都野心勃勃地渴望自己坐上主席台,至少也能挤進前三排。可是除非机关刻意安排,并没有哪个傻老冒会自己坐到前三排去,那样就把自己内心里所剩不多的一点点阴谋全部阳谋化了,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导致万箭穿心。
所以,每次开大会,前三排总像城市里相对荒凉的那片湿地,不缺氧,总缺人。
要论起资格资历,季子强坐前三排理所当然,毕竟自己是县委书记,何况所有的县处级干部全部到前面坐下来,也坐不满前三排,季子强想坐前面,意思他擦了擦汗,往后排看了看,努力挤出一种畏惧的笑容,表示我是快要迟到了,后面没地方了,所以才坐这儿的,拜托大家别往我后背射冷箭。
今天的会议是葛副市长主持,韦俊海压阵,其实他们的讲话通常都是照本宣科,开头是套话,中间是空话,最后是废话。但领导怎么说话是领导的事,你有没有带笔记本是你的事。领导说的话再空洞无物,你也得捧着笔记本,手握钢笔,一字一句,如获至宝般地记录下来,回家慢慢消化,认真贯彻执行。退一步说,即便你没记录,但作出了一副记录的样子,哪怕你在笔记本上画娃娃,也体现了你对领导的尊重。
季子强优雅庄重地摊开笔记本,剥开钢笔帽,目光往左右前后轻轻扫了扫,就从心底里笑了出来。他发现差不多有一半人没带笔记本,而这一半人,恰恰是机关里不怎么成熟的干部。有的干部尽管能力也强、业务出众,可觉得记笔记有些装腔作势,没放眼里,其实是不懂规矩,没弄明白做官先做人的道理。像这样的人,最近几年根本进不了前三排,将来也很难上主席台。
当然,也不外乎另外一个重要品种的干部他们行将退休,或者年纪一大把仍未斩获一官半职,现在已经过了提职的门槛。所谓过了这一村,没了这一店。反正没机会进步了,老子无欲则刚,尊重不尊重无所谓。就好比硬梆梆的柳林山核桃一颗,你爱咬不咬,我还不一定待见。
会务的女服务员,提着水壶从左至右给台上每一只茶杯倒水,像是在给一触即发的会议点燃时间的引线。
这样的会议对季子强来说是可听可不听的,但既然坐在了这里,也就只能装装样子,但从心里说,不要看着会议级别搞,比起自己在洋河县的会议感觉,那是大不相同,在洋河自己可以主导会议的走向和进程,在这里,自己只能老老实实的在下面鼓掌和点头了,滋味的确不好。
晕晕乎乎的混了个把小时,总算等到了会议结束。
季子强闷闷不乐的离开了会议室,他没有到叶眉的办公室去,因为他知道,在这个非常时期,自己还是要多注意一点,不要给别人留下可乘之机。
于是他选择了一个更为妥善的方式,他给叶眉打电话,准备约叶眉出来找个地方坐坐,两人好好的商量一下应对之策,不管怎么说,季子强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看着叶眉被韦俊海击垮的,不管从道义,还是从感情上,季子强都绝不会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
但很遗憾,季子强的电话一直都没有打通叶眉的电话,她关机了,这让季子强更是心神不安起来,这种现象是很少的,一般所有政府的主管领导,都是不会,也不能随便关机的,除非遇上特殊情况,那么叶眉遇上了什么特殊情况呢?
叶眉确实有特殊情况,因为她此刻正在江北省,省委書記乐世祥的办公室里。
叶眉也是在详细周密的考虑后,特意的到了一次省城,找到了省委書記乐世祥,她不是想来来推卸责任,只是她希望在乐世祥这里得到一个较为可靠的消息,因为毫无疑问的,这次的事件对自己很不利,她也知道,作为这件事情的受害者,除了自己,应该和乐书记也脱不了干系,所以她需要和乐书记一起准备一下,来应对这即将发生的险情。
按说一般领导都是要提前几天预约才能见到乐书记的,但叶眉不一样,她作为乐书记的嫡系人马,她是可以享受到这个特权。
乐世祥正在办公室看着文件,叶眉走进来的时候,他抬眼扫了叶眉一下,他放下了手中正在看着的文件,摘点眼镜,闭上眼揉了揉眼睛说:“紧张了吧”。
乐世祥没把叶眉当成外人,虽然估计着她是来做什么的,但也没去急于谈到正题,叶眉在看到乐书记的时候,也明白了乐世祥其实洞穿着自己的来意,她就开门见山的说:“乐书记,我工作没做好,给组织带来了麻烦,实在对不起。”
乐世祥挥挥手,像是要挥去这不快和郁闷,说:“我们都不是神仙,错误总是会伴随着我们的工作,这一点都不奇怪。”
叶眉还是很有愧意的说:“我是有错误的,但我今天不是为了自己的错误来获得原谅,我是有一种担心。”
乐世祥用很严峻的目光就看住了叶眉,说:“你担心什么?”
叶眉张嘴两次,但都没有说出来,最后还是乐世祥再说了一次:“担心什么,说吧,没关系。”
叶眉才嗫嚅着说:“我担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因为调查组好像希望从我这里获得更多的信息。”
乐世祥一点都没有吃惊,他淡淡的说:“我知道,但这个项目也确实有我一些错误的意念在里面影响了你的判断,这我可以接受。”
叶眉有点惊讶的忙说:“乐书记,我绝不是想来为自己开脱,我就是想让你了解到情况,你放心,这事情就是闹到任何地方,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绝不会牵连到其他人。”
乐世祥摇摇头,叹口气说:“我没有怪你,更没有曲解你的好意,我只是在反省自己,这事情我确实有错。”
叶眉担心的看看乐世祥,她真的怕乐世祥误会了自己的本意。
乐世祥停了一会说:“一大早,我就和省长李云中碰了个头,看来我们只有放弃柳林市了,也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