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内城宵禁时间是晚上十点,十点前街上仍是人流如织,灯火通明。
太学府大儒为受伤的儒生疗好伤,收敛了被斩首的儒生的尸体,便将学子们都送回去。
回家的回家,回驿馆的回驿馆。
江寒也返回卫国公府,这一次书山学海先是战天龙,又是跟夜神战死斗,他的精神和肉体一直紧绷着,到现在已经疲惫至极。
回到卫国公府后,大夫人脸上露出欣喜笑容,一阵嘘寒问暖,又让人端来了莲子汤,待江寒喝下后,又拉着他到后堂祭拜死去的母亲。
“寒儿,快来告诉你母亲这件事,如今你总算有出息了!”大夫人看着堂上那块灵牌,不禁面露哀伤之色。
虽然对这个世界的母亲没什么感情,但江寒还是在灵牌前拜了一拜。
拜过母亲后,大夫人见他实在疲惫,便让他回去休息了。
江寒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脑海里关于书山的画面却是纷至沓来。
这次圣墟之行他得到了很大的禆益,实力也得到极大的提升,可以说收获极大。
并且太学府还承诺要给自己送来一件半圣境文宝。
自己现在虽是六品事天境,却有越阶与五品君子境一战的实力。
并且普通的君子境还不是自己的对手。
不过一些书山里的画面却一直挥之不去,萦绕于心。
比如……
第六阁的幻境。
“第六阁的幻境是模拟当初的洹州城大战,这个幻境比第一阁的幻境还要真实,那个曾虎山言行举止都不像模拟出来的人,到底是因为这个幻境足够真实,还是那是曾虎山的一点英灵?”
“除此之外,第九阁我应该算是过了,那位女主考官却并未给我才气天降,而是别的东西,我在第九阁上到底得到了什么?”
就在江寒思考着这些的时候,房门忽然嘎吱一声被打开了,一个身影风一般的吹进屋里,同时带来了一股很奇特的异香。
江寒微微一怔,随即便意识到,是自己的妻子,“宁月公主”来了。
这股奇特的香味,是她没有错。
便在他抬头看去时,呼的一声,桌上的蜡烛被吹熄了,紧接着,一个柔软的身躯便坐在床边。
江寒运转才气,流过双眼,正打算开启夜视的能力,但那个身影随即便压到他的身上,亲吻他的唇。
嗅着熟悉的体香,江寒一下子放松了起来,搂住怀里的娇躯,正要去看她的相貌时,她却伸出玉手,遮住了他的眼。
“又是这样,不想让我看到她的样子,不过我已经差不多猜出她是谁了……”江寒心想。
……
……
京都城外有一条紫荆河,清澈而湍急。
水声哗啦作响,如泣如诉,伴随着皎洁的月光,往东流去。
偶尔河水里映下天上的几颗星,却在激荡的涟漪中,化作一点点银光。
静谧而安详。
在紫荆河之外,京都前往西域的一条道路上,身穿青衫的钟离正挺剑罩着一个手提禅杖的僧人。
那僧人身上袈裟有些破烂,露出来的皮肤竟显古铜色,他年纪约莫五十岁上下,双眉却略微有些发白。
正是悬灯大师。
“钟离,你当真要无休止地追杀贫僧?”悬灯大师沉声道。
钟离没有看悬灯,而是望着那月光下的紫荆河水,说道:“你若死了,便不是无休止。”
悬灯大师道:“钟府君,你是三品,我何尝不是!贫僧实力纵逊于你,你想杀我,却也要付出代价!天龙已惨死江寒之手,书山也已然恢复,你又何必非要与贫僧拼命不可?如今大夏尚有外患在,若在这个时候失去你这位府君大人主持大局,如何去应对北妖南蛮的三品?”
钟离长剑依旧压在悬灯那根禅杖上,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敢!”悬灯道:“你屠我佛门一千余人,总算报了天龙屠杀大夏学子之仇,何必再在这个时候与贫僧拼个你死我活呢?”
钟离道:“你说的没错。”
悬灯道:“你同意让我离开了?”
钟离继续道:“大夏外患尚在,若能在这里除了你,也算提前解决一个外患。”
悬灯惊怒交加,这个钟离压根就没听自己的话!他执意要杀自己!
两人虽然都是三品,但钟离比他先晋三品,实力隐隐高过他一头,当真拼杀起来,最后输的人大概率是自己。
“铿!”
钟离忽然挥剑,斩向悬灯下盘。
悬灯挺杖相抵,同时迅速后退,道:“钟离,放贫僧离京,贫僧告知你一个消息。”
钟离挺剑慢慢逼近,淡淡道:“消息?什么消息?”
悬灯说道:“邪道的消息。”
钟离脚步一顿,淡淡道:“果然,你到京都不仅仅是为了书山学海。”
悬灯沉声道:“贫僧到京都也确实知道了一些消息,比如泾州炼丹案背后的真凶不是薛慕白,而是如今的道门魁首!一位三品渡劫境!”
悬灯说着,目光紧紧盯着钟离,注意着他的反应,当看到钟离剑眉微皱时,悬灯知道这个消息有用,继续道:“薛慕白并没有死,而是以另一种方式逃走了,他晋升三品失败了,这个想必你也有所猜测。”
“那个道门魁首叫什么名字?”钟离淡淡问。
悬灯道:“他与你一样,也姓钟。叫钟无忧。当然,这个名字也可能是假的。”
“道门魁首之下有三大高手,乃李司幽,徐风吟,以及邱承重,三人似隐京都,欲复辟道门。王冠炼丹案背后所牵扯的官员遍布京都,你应当知道吧?王冠便是他们的棋子。这些人,似乎正在挑选一个主子,好扶道灭儒,而人选,只怕便是当今的大夏太子或越王。”
钟离沉默了一会,收起长剑,冷冷道:“滚出京都!”
悬灯微笑道:“钟府君,贫僧告辞!”说罢,他合掌后退,身体化作一道光芒,往西方遁去。
钟离目送悬灯离去,沉默良久,望了一眼京都,才转身返回太学府。
……
……
京都,宋国公府。
一间书房中,宋国公贺连松与世子贺秀正在密议。
“父亲,江寒夺得书山学海双魁首,现如今,卫国公府只怕要再次起势了!”贺秀沉声说道。
听闻江寒夺得书山学海双魁首这个消息后,贺秀心情沉重至极,如今的江寒,已经不是栽赃陷害便能害得了的。
书山学海双魁首的含金量有多么的高?
只怕现如今整个京都……不!整个大夏的大儒都想要收江寒为徒了!
也幸好孔家与江家有仇。
如若不然,江寒就彻底腾飞了。
现如今,贺秀只怕再故计重施,设计江寒去睡某位公主,只怕也是一个结果:大儒求情,皇帝直接把公主也许配给江寒。
贺连松正在读兵书,听到贺秀的话,抬起头来,却是笑了一声,说道:“秀儿,你不懂朝堂局势啊!江寒夺得书山学海双魁首,便离死期不远了。”
贺秀诧异道:“父亲,为何这么说?”
贺连松笑了笑,眼睛望着桌上的烛火,似随着桌上的烛火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说道:“当初的余傲下场如何?”
贺秀道:“余傲?妖族魔君?当时惊才艳艳,却不知为何忽有一日出手杀死翰林院学士,叛出人族,投身妖族,成为人族的败类。父亲,你说这个做什么?”
贺连松笑道:“当年余傲杀死的翰林院学士,有些乃是他同年的进士,还有关系要好的同窗。”
贺秀更加不解:“他当时为何要杀死同窗?莫不是这人疯了?”
贺连松淡淡一笑,却没有正面回答,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江寒夺得书山学海双魁首,必受妖族,蛮族,乃至番僧注意,甚至是……”
贺连松轻叹一声,道:“回你的房间去吧,这些日子,莫要与江寒作对了。”
“是!”贺秀点头道。
贺连松继续低头看着手上的兵书。
……
……
京都的天穹上似有一道血光掠过,直直冲向南方,抵达须罗国。
“禀告圣德太子!夜神战在学海中为江寒所斩,此次窃取定海尺失败!”
“江寒?此人当死!命隐徒兵众,我要在半月之内,看到江寒的人头!”
“是!”
“等等…!先不去京都。”
“是!”
……
……
京都外的一片山林中,一座残破的庙宇立在山风中,摇摇欲坠。
此时此刻,身为未来九五至尊的太子却来到这座庙宇当中,目光带着痴恋直直看着坐在一尊道像前的女子。
那女子身穿着朴素的素白长裙,体态轻盈妖娆,偏生却又有一种冰清玉洁的气质。
此刻女子双眼盈盈如秋水,透着万千柔情地看着太子,说道:“贱妾乃是蒲柳之姿,太子身份高贵,却又何必来此看我?”
太子道:“柳媚,若你是蒲柳之姿,天下的女人又算什么?”
那少妇笑了笑,说道:“那太子妃呢?”
太子脸上流露出一股厌弃,说道:“那女人,孤从未把她当作太子妃!若非无奈,孤早便想废了她!媚儿,孤想让你来做太子妃!”
柳媚脸上流露出无奈之色,说道:“太子又生小孩子气了,柳媚乃前朝之人,能多看看太子便已知足,又何敢祈求太多?”
柳媚便像一位母亲,伸出双手,温柔地为太子整理着稍有些凌乱的衣服。
太子忍不住看得一痴,从小到大,他还没见过这般温柔似水的女人,像极了他的母亲。
“柳媚。”
太子忽然伸出双手抓住了柳媚的手,说道:“孤向你发誓,若孤将来成为了皇帝,必定让你成为皇后!孤绝不撒谎!”
柳媚温柔的看着他,却柔声拒绝:“贱妾年岁已经四十,当殿下的母亲尚且有余,哪敢做那国母?还请殿下,莫要乱想。”
她越是这副姿态,太子目光便越是炙热,道:“孤说到做到!待孤除掉越王,江寒,坐上那个位置,便娶你为妻!”
“江寒?”柳媚目光微动:“此人怎么得罪的殿下?”
提到江寒,太子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放开柳媚的手,道:“柳媚,你不知道,此人是卫国公的儿子,孤本来尚有拉拢他的心,可是在冬狩之时,此人设计害死王中则,如今更是成为越王的人……”
柳媚静静的听着,眼光微微闪烁,如同天上的寒星。
送走太子之后,柳媚便静静的站在庙宇中,望着那山下的路。
在她身后,蓦然间出现一个身穿水合服的道人。
“看来你的计划成功了,太子已经咬住饵不放了,不过,这太子的心性怕是做不了皇帝。”道人道。
柳媚淡淡道:“我也没想让他做皇帝。”
“也是!只要达成我们的目的就可以了,一想到我们的目的便快达成,我便忍不住激动。”道人笑道。
柳媚道:“司幽道长,你想兴道贬儒,还有的时间等呢!”
司幽道长笑道:“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再多待些日子。不过要不要我做件法器保护你,我看这太子,似乎想对你动手动脚的。”
柳媚淡淡道:“他还不敢。”
顿了顿,她继续道:“他敬我如母如神,不敢对我乱来。”
司幽忍不住笑道:“敬你如母,却还想要娶你,这太子莫非想行乱/伦之事?哈哈,哈哈!”
柳媚撇了他一眼:“与其有时间在这里笑,倒不如,去帮我调查一个人。”
“谁?”
“江寒。”
“江寒?此人得罪太子,你想替太子杀了他?提前为太子扫清阻碍?”司幽道:“若是如此,我替你想法子杀了他!”
说到这句话时,司幽语气森然。
柳媚道:“不!我不是要杀他!”
司幽道:“哦?那你是要?”
柳媚道:“收他为我所用!”
司幽摇了摇头,说道:“此人背后是卫国公,又是一位儒生,备受大儒器爱,可不像太子那般好收服的。”
柳媚看着司幽,说道:“正因如此,若能收此人为我们所用,才更容易做成那件事……司幽,设法把他引出京都,策划一场英雄救美吧!”
“他是英雄,我是美。”
司幽笑了一声,真是俗套的故事。
但俗套是俗套,却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