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云州慕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艾建章当即起身,吩咐身旁管家:“快去,把我那北陵雪拿来,今夜我且是要不醉不归。哈哈……”说罢捋髯大笑。
在场除了慕云澄三人都是一惊,艾御礼也知道这北陵雪可是父亲的宝贝,平日里看都不许众人看。乃是冰岛酒王尹不醉赠与父亲的一坛佳酿,封藏近三十年也不曾舍得喝过,今天看来真是高兴至极,否则怎会把这坛酒给取出来。
不多时,管家便将泥塑封缸捧上,敲去顶上的黄泥,盖子还未打开,浓浓的酒香便已经钻入众人鼻中。
“这酒幽香四溢,闻之飘然,饮之恍惚,沁人心脾,如痴似梦,当真是极品。”慕云澄饮罢一杯,赞不绝口。
却看楚水谣一杯下去,脸色微红,慕云澄见后笑吟吟道:“玉碗冰寒滴露华,粉融香雪透轻纱。晚来妆面胜荷花。鬓亸欲迎眉际月,酒红初上脸边霞。一场春梦日西斜。”
“好,好词啊!慕公子才高八斗,我辈佩服。”冯智起身敬酒,二人痛饮一杯。
“词是好词,却非我写,不过是代为吟之。”慕云澄脸皮也厚,呵呵一笑,竟是实话实说了。
叶飞羽从旁听着,心里也是冷笑了一阵,暗自道:“会背几首诗词总爱卖弄,何况又非你所写。殊不知你若不是仗着慕家光环,又有谁会听你叨咕这个?”
而就在刚才与冯智对饮的片刻时间里,慕云澄却发现赵菲白竟坐在冯智与黄信中间。
黄信饮酒不多,一直给她碟中夹菜,可冯智却是满面通红,自顾自的饮酒。而赵菲白的目光竟又不时朝艾御义瞟去。
可见这赵姑娘心中所在意的其实是艾御义……
酒过三巡,众人脸上都已是红如晚霞。
艾御仁突然转动轮椅,绕到艾御礼身后轻声与他道:“你二哥喝得有些过了,我想去方便一下,不如你送我去。”
“好。”艾御礼酒量大,还没有醉意,听闻大哥要去方便,遂推他自西廊道去往茅房。
他前脚走不多时,艾御义便迷迷糊糊起身冲众人说道:“不胜酒力,小弟先行一步了。十分抱歉……”
见他有些喝多,艾建章遂让旁人扶他下去休息,并与慕云澄笑着摇头道:“义儿平日里酒量不小,今日大家喝得起兴,他竟还先行一步。”
送走了艾御义,冯智的酒劲突然涌上,捂嘴顺着拱门朝东面跑去。黄信见状放下筷子,与众人道:“大师兄喝多了就这样,我去看看他。”说罢起身去追冯智。
“慕公子不必理会他们。”艾建章再度斟满酒杯,敬向慕云澄。慕云澄出于礼貌,起身压低酒杯与之轻碰,不经意间,艾建章用眼角余光竟是扫到了慕云澄腰际的竹笛。
慕云澄见他留意自己腰上竹笛,遂取下来交到艾建章手中问道:“我这竹笛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艾建章眯起双眼,手捋长髯缓缓点头道:“恩,这竹笛选竹有很多讲究。山顶的竹子含水少质密,拿在手上略为沉重,因竹壁厚实,所以音色偏低。而山脚的竹子因土壤、光照、水源都充足所以生长十分迅速,但竹壁薄,手感轻,任他做工如何精良也不会产出上品。
我们平日制笛,都是取自山腰的斑竹。半山腰的竹子无论什么条件都是适中,产出的竹子粗细均匀,质密且坚韧,色深而音亮。所以是制作竹笛的最佳材料。
而贤侄这支竹笛显然便就是山脚的竹子粗制,难称精品。”
叶飞羽与楚水谣相视一眼,均是摇头笑了笑。这次慕云澄可是出丑了,谁让他非花冤枉钱买这小贩经营的货物。
听完艾建章的讲解,慕云澄当真长了大知识,遂双手合十,拜谢道:“多谢世伯提点,下次再买竹笛时,我一定注意这些。”
“诶,贤侄这是什么话。”艾建章一拂手,将竹笛还给慕云澄:“明日我叫人上山给贤侄斩上几节好竹,亲自为你制一只竹笛。”
“那可真是太好了。”慕云澄喜出望外,竟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儿来。
楚水谣从没见过他将憨憨的虎牙露出,却是悄悄同叶飞羽问道:“你不觉得慕云澄的两颗小虎牙很可爱?”
“可爱?”叶飞羽看着脸颊嫣红的楚水谣,知她是醉了。
“他的虎牙其实很明显,你平时没注意罢了。”叶飞羽斜眼看着正独自开心的慕云澄,小声说道:“他平日笑的不灿烂你便看不到,他其实很少开怀大笑的。”
楚水谣拼命回忆,忽然觉得叶飞羽的话特别有道理。平日里慕云澄笑的不少,但都是那种微笑,很少咧开嘴笑。这倒是勾起了楚水谣的好奇,看来慕云澄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简单。
“世伯,听闻中州十二奇之首的紫霜玄剑在贵府上。我一直喜爱这些奇特之物,只希望能有幸目睹一下其尊容,不知世伯可以应允吗?”见喝得差不多,慕云澄这才道明来意。他本是好奇心重,昨日从楚水谣那里得知紫霜玄剑的趣闻,便一心想要见识下。现在喝得正好,何不借酒兴把此剑请来一看?
艾建章闻言缓缓点头,但却没有叫人去拿,只与慕云澄解释道:“贤侄,你有所不知,这紫霜玄剑收于我府内珍宝库中。原本开门玉玦是由我保管,可后来发生一件大事,玉玦便被我一分为三,分别交付到我这三个儿子手中。一来是觉得更安全;二来也是希望我死后,他们三个能并肩携手,齐心协力将艾府上下与无心剑宗打理好。
既然贤侄想看,且等明日老二酒醒,我从他那要来玉玦,打开宝库供你尽览。”
闻言慕云澄双眼早已是笑眯成了月牙儿,起身举杯:“那可真是太感谢了,晚辈要再敬世伯一杯。”
就在二人要举杯满饮之时。
一名婢女自东面拱门仓皇跑出。
“不好了!二少爷,二少爷他……”见她语无伦次,惊魂未定的样子,慕云澄登时心下收住,暗暗道是不好。
此时西面廊道艾御礼也推着艾御仁走了出来,听见喊声,忙快跑过来问道:“怎么了?”
所有人都站起身,艾建章更是脸色苍白,一把扶住那名婢女大声问道:“你说义儿他怎么了?”
慕云澄转头看向赵菲白,竟见她也是面色焦急,显然心中更是无比担心。
“二少爷他死了!”婢女捂面痛苦,所说之话当真是晴天霹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啊呀!”艾建章手捂前胸好险背过气去,幸得慕云澄从旁一把扶住,为他抚顺气息。
“先别着急,咱们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老管家接替慕云澄扶过艾建章,一行人随着婢女匆匆赶往艾御义的房间。
果见房门洞开,屋里面灯火摇曳。
一行人屏息敛气,慕云澄先一步进入房中,却看到艾御义死在床上,双眼圆瞪,张着嘴,颈部被一根竹笛刺穿,惨不忍睹!
慕云澄忙别过头去,好险吐了出来。
“二哥!”艾御礼冲上前,晃动着艾御义的尸体放声痛哭。
艾建章一咬牙也是昏死过去,两旁人连忙替他按住人中,半天算是抢救过来。
“义儿!啊……”艾建章闭紧双眼,老泪纵横,一时间悲喜交替,何况是丧子之痛,想必任谁也禁不住这样大的打击。
“二弟……”艾御仁也是掩面痛哭,哽咽呼唤着艾御义的名字。
就在这时,脸色恢复过来的冯智与跟随他一道的黄信跑了进来,见到死去的艾御义也是愣在原地,傻了一般。
死尸、竹笛、正面洞穿、睁眼惊恐……现场这一系列的线索,在慕云澄脑海中反复穿插联系。
各种可能都如走马灯般闪过眼前,看似毫无联系的死因究竟如何能组合到一起?
“杀人凶手就在我们当中!”慕云澄突然大喊一声,却是让所有人都止住了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