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契骨暗哨的胸膛被捅成筛子后,泛着浓烈腥气的血液立即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将李元吉半条手臂淋了个正着。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湿热、黏稠,他当即不由自主地猛打了个激灵,然后便感觉汗毛倒竖,全身上下骤然起满了鸡皮疙瘩。
李元吉上过战场,也杀过人,知道血是什么样,但用这种方式杀人还真是第一次。看着契骨暗哨在自己手下痛苦欲绝,拼命挣扎,最后一点点地失去动静,这冲击力不可谓不大,再加上刚才结结实实地挨下的几记老拳,头脑顿时一片空白,整个人仿佛突然陷入呆滞。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只存在着一个念头:不能让他喊出声,不能让他喊出声。他怔怔地盯着下面契骨暗哨,手上的力气越使越大,越使越大,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人已然没了呼吸。
这时一只手掌突然从后面悄无声息地伸过来,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
察觉这到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正埋头“干活儿”的李元吉骇然变色,立即拔出单刀,“嗖”得站起身,朝后面猛劈过去。
哪知他才刚转过身,就感觉一阵劲风急撞过来,随后便看见一个黑影如鬼魅一般闪到身前。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持刀的手臂已然被紧紧地禁锢住,不由得大吃一惊,左手立即握成拳头,准备发动攻击。
这时,那黑影突然凑到他耳边,轻声提醒:“小子,冷静点,是我。”
听了这声音,李元吉猛然惊醒,立即收了单刀、拳头,猛松一口气,他真得以为是契骨人,心脏都差点吓出来了。
其实王老头儿已经在旁边等了有一会儿了,他摸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这三个孩子正提着刀,如幽灵一般半跪在这几个契骨暗哨身前。他本想冲出来帮忙,但转念一想,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自己要是贸然冲出来,吓到了三个孩子,那还得了。于是便果断选择躲在原地,等着他们出手,看着三个孩子干脆利落地解决了问题,这才喜笑颜开地走过来。
“好小子,真是好样儿的,当真让我刮目相看。”王老头儿亲热地拍了拍李元吉的肩膀,压着声音毫不吝啬地夸赞起来。
夸完李元吉,他又赶紧走到萧虎、齐欢身前,这两孩子也一样厉害,一样没让他失望,他自然也要大大地夸赞一番。
李元吉回头看了看被自己杀掉的契骨暗哨,只见这人一脸的狰狞,嘴巴张得老大,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只感觉后背一阵发麻,紧接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冷颤。他又抬起两只手,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感觉一阵后怕,不过随后而来的便是兴奋、喜悦、开心。
在确定了这三个暗哨死得不能再死了,就算大罗金仙降世也无力回天后,六人立马折返回去,这只是小试牛刀,接下来要干的事才是此次草原之行的“重头戏”。
在王老头儿的安排下,两队人马一左一右朝着部落的西北方搜过去,这样做自然是想扩大搜索范围,缩短搜索时间,因为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时间比性命还要宝贵。
第三队只负责牵马,这个时候马已经不能再骑了,所以必须单独安排人看着,任务完成了还得靠它们跑路呢。千万不要认为牵马就很简单,为了不影响前面的人执行任务,不能跟得太近,为了及时逃跑,又不能落得太远,更重要的是还得想方设法让马匹保持安静,这可能比杀人还麻烦。
这次王老头儿丝毫没有让李元吉、萧虎跟着自己的打算,主动将他们安排去了另外一支队伍,他相信这两个孩子的本事,相信他们不需要自己的庇护。
契骨部并不是一个小部落,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出现难以预料的意外,众人特地加快了搜索的速度。他们的脚步很轻,小碎步挪得飞快,一个个看上去如同幽灵一般,在林立的帐篷间飞快地穿行。
放眼望去,除了帐篷还是帐篷,整个部落就跟一个巨大的迷宫。走了半天,萧虎感觉周围的环境、布局好像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心里不禁产生了一丝怀疑,于是赶紧扯了扯李元吉的手臂,低声询问:“喂,你确定咱们是在往前走?我怎么感觉咱们一直在原地打转。还有,你那消息到底怎么来的,靠谱不靠谱?小心中了契骨人的阴谋诡计。”
李元吉对自己方向感有信心,确定自己没有走错,而且他也绝对相信这个消息,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相信那个以身犯险的大楚内应,相信王爷爷的布局。他相信如果萧虎知道了这其中的隐秘,也一定不会再没头没脑的瞎担心,只不过他不能解释,也没时间解释,只得充耳不闻,选择无视。
就在一行人如蛇一般悄无声息地从几个大帐篷间穿出来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叮当,叮当”的声响。听了声音,李元吉等人立即像受了惊吓的鱼一般,快速分散开,将身体隐入两侧帐篷下的黑暗。
众人猫着腰,死死地握着单刀,紧张地盯着前方,等待着契骨人的到来。然而,好一会儿过去了,前方依然漆黑如故,除了那“叮当,叮当”的声音依然在响,就再也没有出现其他什么动静。
“这不是人走路的声音。”李元吉轻轻开口。
“确实不像,像是捶打声。”萧虎也听出来了,随即忿忿不平地骂起来:“他奶奶的,这是什么人,这个点儿了还不睡觉,莫不是疯了吧。”他自然不是关心契骨人睡不睡觉,而是担心今晚的刺杀大计受到影响。
李元吉心中一动,差点激动地跳起来:“太好了,咱们跟着声音走就是了。”
听了这话,萧虎立马明白了其中的关键,随即兴奋地的附和:“嘿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走!”李元吉立即挥手打了个手势,然后率先起身,循着声音悄悄地摸过去。
又走了一会儿,敲打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甚至还能看见帐篷后射出道道暗红色的火光,“慢!”李元吉赶紧示意众人放慢脚步,生怕弄出声响。
顺着一顶巨大的帐篷转出来,李元吉顿时发觉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前面是一方不小的空地,空地的正中央立着一座足有几张桌子大、半人高的大炉子。此时炉子烧得正旺,红色的火焰“呼呼”地从炉膛内窜出来,明亮的火光刺破黑暗将周围照射得如同白昼。炉子两边各立着一个大砧子,砧子前又各站着一个汉子,此时,这两个人正拿着硕大的铁锤,往砧子上“铛铛铛”地敲打着。锤子每砸一下,都会溅起一片明亮的火花。
从侧面李元吉看不见这两汉子的容貌,只能看出他们都是中等身材,看起来还算强壮。其中右边汉子的年纪看起来稍微大一些,低着头,认真地挥舞着锤子,一言不发。
左边的汉子看起来年轻一些,也浮躁一些,还没敲打几下,便拿起钳子钳起砧子上的火红色的长铁条,仔细地打量着。片刻后,只听他重重一叹,然后摇着头将铁条扔回炉子,“砰”得砸出一阵火花,然后一脸郁闷地抱怨道:“他奶奶的,还是差些火候,这玩意儿的杂志也太他娘的多了,什么时候才能打成好坯子。”
这是大楚话!李元吉心中巨震,既会打铁又会说大楚话,两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躲在后面的萧虎赶紧扯了扯李元吉的衣角,立即附到他的耳朵边轻声喊:“找到了,是他们,就是他们,那两个该死的铁匠!”激动的心情都快压制不住了。
李元吉急忙回头捂住萧虎的嘴巴,严肃地呵斥:“闭嘴!不许再出声!”
“嗯!”萧虎立即点头,就像小鸡啄米一样。
那年轻铁匠刚抱怨完,右边的年长铁匠立即开口训斥:“你啊,给你说多少次了,干活的时候一定要有耐心,咱们这行本就是慢工出细活儿,没耐心如何能打出好铁?”
“爹,不是我没耐心,是这玩意儿的杂质也太多了,别的先不说,光把它打出来就得十天半个月的工夫,但是,他们就给我们五天的时间,这怎么可能,这是要累死我们啊。”年轻铁匠说着愤怒地在砧子上砸了一下。
“小声点!”老铁匠惊慌地扫了一眼旁边的帐篷,然后赶紧压低了声音,斥责道:“别说那么多废话了,赶紧干活儿。”
听了这话,年轻铁匠立即张开嘴,很明显还想说话。
老铁匠见状,立即瞪了他一眼。
见父亲的眼神颇为不善,年轻铁匠还是老实地忙闭上嘴,又拿起钳子,钳出刚才扔进火炉的铁条,重新放到砧子上,然后挥起锤子奋力地砸起来。
萧虎又扯了扯李元吉,用极低的声音询问:“怎么办?上不上?”
现在这情况可不比刚才,刚才那几个契骨暗哨都睡死了,只要不出声儿,只管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但是,这两个人都清醒着呢,而且还站在这么亮的火光里,怎么下手?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这里还少了一个人呢,那丁三儿呢,那个罪魁祸首在哪儿呢?不把丁三儿干掉,这事充其量只算成功了一半。李元吉死死地盯着那两个铁匠,脑子快速运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