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考功司胡郎中府邸,得知元吉哥哥将发配边关参军的消息,文秀心急如焚,急忙央求父亲带自己去监牢探望元吉哥哥。
“姑娘家的怎么能随意去那种地方?”胡大人当即严词拒绝。
想到元吉哥哥就要被送到遥远的地方去了,自己连面都见不到,文秀鼻子一酸,豆大的泪花立即“哗哗”得翻出来。
见女儿梨花带雨,哭成了泪人,胡大人心中一软,安慰起来:“好了,听说明天在城外还有一次告别的机会,明日让你娘带你去吧。”
“真的!”小姑娘顿时来了精神,然后突然想到那个准备送给元吉哥哥的还没完成的锦囊,便火急火燎地跑回闺房,翻出针线,彻夜忙起来。
翌日,一大早,两支由五名差役组成的押送队分别押送着楚宗宝、李继辉,萧虎、李元吉从监牢出发了。
一走出昏暗的牢房,李元吉、萧虎、李继辉立即感受到有一片和煦的阳光照在自己身上,让他们感觉全身突然一暖,然后一股热泪便充满了三人的眼眶。走上街头,看着熟悉的街道,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顿时涌上三人的心头。
楚宗宝倒是一点儿也不矫情,看起来很是兴奋,心情也好的不得了,不禁舒服地闭上了眼睛,懒洋洋地吹起了口哨。
这次的押送任务并不难,要押送的既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也不是大奸大恶之辈,甚至只是半大的孩子,而且在京中皆有门有户,所以无需担心他们会制造事端趁机逃跑。没有被连累风险,负责押送的差役们自然也乐得省心,个个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在他们看来这简直就是一次公费出游的好机会,所以对押送的四人也很好,枷锁镣铐统统懒得上,当然要上他们也要有那个胆子。
走上主道,行人一下多了不少,押送的马队顿时引来满大街好奇的目光,毕竟马队中有几个王孙公子模样的公子哥,这总能引起老百姓关注目光。
这时,有人突然认出了这几个公子哥的身份,这不正是前几日在校武场大出风头的“泰安五少”嘛,于是赶紧拉住身旁的路人好一阵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没一会儿,“泰安五少被发配充军”的小道消息就不胫而走,迅速传遍大街小巷。
“祸害终于被赶走了!”
“老天开眼了啊!”
老百姓不禁开心地奔走相告。
有几个之前被“四少”欺负得不轻的人立即喜极而泣,激动地对着天空“哈哈哈”的大笑。
在百姓异样的眼光中,一行人总算穿过了高大宏伟的永安门,出了这座热闹繁华的泰安城。
城外,几辆马车已经在不远的地方等候了许久,见到孩子们出现,马车的帘子立即被掀开,李夫人、将军夫人、尚书夫人分别从里面走出来。
“娘亲!”李元吉“嗖”得跳下马,兴奋地冲过去,一头扑进母亲的怀里。
此处一别,孩子就要孤苦无依地去到北方的苦寒之地,而且一别就是三年,想到这里,李夫人不禁肝肠寸断,将孩子拥得紧紧的,一刻也舍不得撒手。
李元修擦掉眼泪,走回去从马车里拿出两个大包裹,将它们挂在弟弟的马上,这里面不仅有弟弟最爱吃的食物,还有很多衣服,特别是御寒的衣服,听说极北的边疆特别冷,冷得能把石头冻裂,现在泰安城才刚入秋,而那边马上就要入冬了。
“吉儿,你爹爹大清早就因为紧急之事进宫去了,所以不能来送你了。他让我告诉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地照顾自己,不准再争强斗狠,但是也不能委屈了自己。”李夫人仍在小心翼翼地隐瞒着李大人被禁足的事实。
“嗯,孩儿知道了。”李元吉的眼里又涌出一阵泪花。
“对了,你看,还有谁来了。”李夫人不舍得放开孩子,让出视线。
这时又一辆马车的帘子被轻轻地掀开来,一个亭亭玉立、粉雕玉琢的姑娘“噌”得从里面跳了出来。
“哎,小心点。”马车里面立即传出一个焦急的声音。
李夫人见状一个箭步迎了上来,将这个踉踉跄跄的小姑娘稳稳地扶好。
这姑娘自然是文秀,一夜无眠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她刚稳住身体,便迈步冲到李元吉身前,泪眼汪汪地盯着元吉哥哥,看了半天才轻轻开口:“元吉哥哥,你还好吗?”
“嗯,好,很好。”李元吉眼里的泪水又夺目而出,然后担心地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怎么红红的?”
“没什么,刚才不小心进了些沙子。”
“两日不见,怎么感觉你清瘦了不少。”
“你也是,在监牢里受欺负了吗?”
“哪有,谁敢欺负我,我可是一个武艺高强的大侠。”
这次文秀没有再取笑他,脸上挤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我相信你。”
李大人与胡大人同年参加科举考试,偶然相识,后来一起高中、一起进翰林院、一起入朝为官,又因为脾气志趣相投、政见抱负相似,所以便早早地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成家立业后,两家住得也不远,因此经常走动,两家人也越走越亲近,都从没有把对方当做外人,就跟一家人似的。
文秀努力地止住哭意,然后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绣着“平安”二字的精美小巧的布囊,递到元吉哥哥身前,说道:“拿着。”
李元吉接过布囊看了一眼,立即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哇,好别致的钱袋子,我看看有钱没有。”说着打开往里瞅了一眼。
文秀被逗的“噗嗤”一笑,立即伸手在李元吉的手臂上掐了一下。
“啊!”李元吉忙捂住手臂吃痛地叫起来。
文秀知道元吉哥哥是装的,因为她根本就没有使劲儿,于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然后叮嘱道:“收好了,在外面一定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嗯”,李元吉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也切莫再意气用事,与人争强斗狠。”
“嗯”,李元吉又老实地点点头,不过转眼后又开始搞怪:“放心吧,我是谁,三年后再出现在你面前,不是一名名动江湖的大侠,就是一名战功赫赫的将军。”说完还自以为帅气地摆了摆脑袋。
文秀翘起嘴角微微一笑:“嗯,我等着。”
两人正想再说点什么,这时一名名差役走过来提醒道:“公子,该出发了,也省得一会儿围观的群众多了,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李元吉回头往后面看去,果然看到不远处的道路上站了好些人,好像都在看着这里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
这时李夫人急忙走过来抱住自己的孩子,恋恋不舍道:“吉儿,在外面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要记住,平平安安地去,平平安安地回。”
“嗯!”李元吉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自己的马走过去,没走几步,又转头依依不舍地看一眼,见母亲和文秀又泪如雨下,不禁鼻子一酸,眼泪也翻涌出来。他狠下心转回头,突然加快速度,一个翻身跃上马背,也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这时萧虎和李继辉也惜别母亲走了回来,萧虎得知爹爹听到自己的道歉后激动得一夜无法安眠,自己也高兴极了,不禁在心里暗暗发誓:这次去北边一定要混出一个人样来。
队伍中唯有楚宗宝最是急不可耐,他早就想打马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因为胶东王府没有一个人来送他,看到别人在那里母慈子孝,尤其是那李元吉,甚至还和美人在那里腻歪,而自己却只能孤零零地戳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气就不打一处来。更让他生气的是,他感觉旁边看着自己的差役也都不怀好意,仿佛都在偷偷地嘲笑自己。他脸色阴沉似水,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起来:“让你们别来,你们还真不来啊。”
“月有盈亏花有开谢,想人生最苦离别。”看着弟弟渐渐远去,最后连背影也完全消失在远方的天际中,李元修这才收回眼神。见娘亲、文秀妹妹仍然泪眼婆娑地看着远方,便轻声提醒:“娘,弟弟已经走远了,我们回去吧。”
听了这话,李夫人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擦掉眼泪后拉着胡夫人和文秀登上马车缓缓离开。
随着泰安城从视线中消失,李元吉几人心里的那根恋恋不舍的思绪好像突然被扯断了,千回百转的心也彻底安静下来,一行人随即加快速度跑起来。跑到中午,众人都不免有些人困马乏、饥肠辘辘了,所以在到达一处驿站时,便果断选择停下来调整休息一番。
第一次骑这么久的马,李元吉着实被颠簸得有些够呛,屁股都失去了知觉,在下马落地的一瞬间,双腿一软突然打了个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哈哈哈”,楚宗宝立即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李元吉没有丝毫搭理楚宗宝的意图,揉了揉麻木的屁股后便淡然地离开。
进入驿站,领头的差役递出官府勘合,驿卒验明无误后,便领着大家走进一间偏厅。
偏厅不大,里面总共才摆着四张方桌,其中的一张桌子还已经被人占了。众人走过去纷纷落座,或许是感觉身份有差别,十个差役五五一桌自觉得坐到了一起,将最后一张桌子留给了“三少”和李元吉。
楚宗宝见状立即抢先一步走过去,踢开凳子后大大咧咧地坐了下去。
萧虎、李继辉没有犹豫也跟着坐下去。
李元吉本来不打算跟楚宗宝发生任何接触,但屋子里确实没有空座了,稍微犹豫了一下后也不想那么多了,也来到这一桌淡定地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