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听了这个判罚结果,满朝文武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纷纷看向跪在前面的胶东王和镇南将军。这个结果严重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他们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两位朝堂巨擘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不过他们还是失望了,因为胶东王和镇南将军对这个结果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甚至连国舅爷和刑部李尚书都没有对此产生丝毫的惊讶。他们哪里知道,其实这四人昨天夜晚就已经提前得到了通报。
只有李敬贤一个人表现出了正常人该有的反应,看上去异常慌乱、震惊。他身体一颤,感觉如遭雷击:“什么!三年徒刑!怎么变成三年了?”这个结果他一时有些无法接受。
“嗯,这个判罚甚好。不过这几个孩子年纪都还不大,都正处于修身、齐家的关键阶段,把大好的时光蹉跎在监牢里着实可惜了,所以朕认为莫不如将劳役改为军役,这样既可以让他们发泄过剩的精力,又可以得到锻炼和磨砺,更重要的是还能戴罪立功,为王朝边疆的防守添一份力,一石三鸟,岂不是更好?诸位爱卿,你们认为呢?”陛下先对判罚结果表示了肯定,然后立马又说出了自己的新想法,这个想法是他在来奉天殿的路上看到御道两边的御林护卫时突然想出来的,
听了陛下的新想法后,众大臣皆面面相觑,刚才那个五年徒刑就已经足够让他们震惊了,没想到还没转过眼呢,监禁又变成充军了。
李敬贤的脑子“嗡”得响了起来,户部掌管全国钱粮之事,边疆的形势他自然也是清楚的,近几十年来王朝虽然一片祥和,没有打过什么大仗,但小仗可一直没有断过。特别是北部边疆,面对的是王朝最凶狠、最野蛮的敌人,形势还是很严峻的。虽然他一直教导自己的两个孩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也一直是这么做表率的,但真听见要送孩子去那样凶险的地方,还是忍不住不寒而栗。
和其他人相反,镇南将军萧战听了这个结果后脸上的紧张居然立即烟消云散,整个人竟然完全放松下来。原来,他原本就准备等这事儿一了就立刻将那混小子打发到军队里面,送他去战场上好好历练一番,这个结果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想打盹就有人送来了枕头,正合了他的心意。
陛下在众大臣身上扫了一圈,见无人站出来表达看法,便直接看向楚昭几人:“你们几个以为如何?”
“陛下,臣以为犬子行事荒唐,目无法纪,送到军中锤炼非常合适,臣认为这个判罚恰到好处,臣完全赞同。”
紧随着楚昭之后,萧战、魏源、李希瑞也纷纷表达了支持的意愿。尤其是萧战,他的支持可真是发自内心的。
前面几人争先恐后地表明了态度后,便轮到最后面李敬贤了,可他只是愣愣地趴在冰冷的石板地面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就是李敬贤吧,对于朕的判罚,你有什么看法?”迟迟没有等到李敬贤的回复,陛下便亲自询问了。
满朝文武“呼”地齐齐转头看向跪在最后面的李敬贤,他们的好奇心立即被挑起来了:“难道这个官阶最小的人敢对陛下的想法发表不同的看法?”
没错,李敬贤确实有不同的看法,一来,他觉得这个判罚有些重了,虽然打斗的影响有些大,但因此便被判充军,他接受不了。二来,他认为自己的孩子和那四个纨绔子弟并不一样,吉儿并不是一个坏孩子,而且也不是挑起事端的始作俑者,不该承受这样的判罚。
李敬贤有看法也算是人之常情,但这样的看法是不能轻易说出来的,这一说肯定要把前面这几个朝堂巨擘给彻底得罪了,而且也等同于公开反对了陛下的想法,这不就等同于跟天子及满朝文武为敌。“说还是不说!?”听到陛下的催促,这两种思绪在他脑海里剧烈地纠缠在一起。
还是没等来李敬贤的反应,陛下感觉极其尴尬,脸瞬间挂不住了。
福公公见状赶紧走出一步,大声提醒道:“李大人,请问你对这样的判罚结果是否有意见?”
李敬贤这才从纠结中惊醒过来,他死死地握住了拳头,做出了最终的选择:“陛下,臣认为这个判罚很合适,臣赞同。”他终究还是妥协了。
“既然诸位爱卿均无异议,那就这么定了。”陛下当场拍板,不过事情并没有结束,他立马又接着开口了:“自圣祖圣宗开辟天下始,我大楚王朝已屹立近三百年,这三百年来在先祖的庇佑下,我大楚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处处呈现出繁荣、富足的盛世景象。但!”他语气陡然一转,“在这盛世景象之下,有些人已经人心不古了,世风也不再如从前了。这几个孩子都出自勋贵官宦之家,与寻常人相比他们理应得到更好、更专业的教导,理应更知书达理、世事通达。但是,事与愿违,事实与想象截然相反,这到底为何?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朕这两日夜不能寐,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这看起来只是孩子的争强斗狠,但这背后反应出来的问题却令人深思、发人深省啊。”
“陛下!”听了这些话,楚昭立即再次拜倒,言辞恳切地回道:“陛下,臣等该死,是臣等有愧圣人教诲,丢失了担当,在繁华中沉湎,在奢靡中堕落,臣等罪该万死,望陛下重罚。”
楚昭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立即全部跪倒在地,齐齐开始了深刻的反省和自责。
陛下定定地看着跪伏在地的群臣,等他们安静下来后又宣布了新的处罚:“楚昭、萧战、魏源、李希瑞、李敬贤,你们五人从即日起进行为期三日的闭门思过。这三日,朕要你们好好想想圣祖圣宗筚路蓝缕开创帝业的艰辛,好好想想你们年轻时秉烛夜读、敢为天下先的踌躇满志,再好好想想现在自己孩子的离经叛道和胡作非为,朕要你们对此进行深刻的反思,然后将所思所想全部写下来,三日后呈与朕看,你们听明白没有?”
“臣明白!”跪着的几位大人立刻应了下来。
“还有你们,”陛下将目光扫向两边,“你们都是朝之重臣,国之中流砥柱,更需严以律己,起到表率作用,你们下去后也要好好想一想,更要以此为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臣遵旨!”满朝文武齐声高喊。
“好了,”陛下站了起来,“今天就到这里。”说完便迈步走下庄严肃穆的御台。
福公公立即走出两步,高声喊起来:“退朝!”
满朝文武大臣立即齐齐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陛下走出奉天殿,众大臣立即将目光对准了胶东王和镇南将军。
胶东王楚昭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中淡然地走出奉天殿,然后飘然离去。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怒哀乐,众大臣也没能读出任何意思,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萧战是第二个走出奉天殿的,他脸色不太好,走的也相当快,一副迫不及待地要逃离这个地方的样子。
等胶东王和镇南将军都走后,众朝臣这才依次退出大殿。
李敬贤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当他走出高高翘起的飞檐,太阳才刚刚从东方的天际中爬出来,一片阳光恰好晒在他的脸上。不过,这不仅没能让他体会到一丝丝的和煦与温暖,反而让他生出一种强烈的头晕目眩之感,他赶紧稳了稳心神,然后急步走下玉石台阶。
李夫人天没亮将李大人送出门后便一直呆坐在内院的小亭子里,她睁着通红的眼睛愣愣地看着下面水池里游来游去的金鱼。见夫君跑进来,她这才回过神来,于是急忙起身迎上去,焦急地问起来:“怎么样?情况怎么样?”
李敬贤什么也没说,只是默然地走到一个石凳子前,颓然坐了下去。
见此李夫人更着急了,急忙抓住李大人的手臂猛摇起来:“你倒是说话啊!”
“哎”,李大人重重一叹,然后将陛下的决定讲了出来。
“什么!?参军!还要三年!”李夫人大惊失色,“我们家吉儿才多大呀,他只是一个孩子,他知道什么呀,怎么能送去参军啊?”李夫人痛苦地喊起来,喊道一半就泣不成声了。
李大人什么也说不出来,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是他们先挑衅的,吉儿也是受害者,怎么能判得这么重?这不公平!”李夫人一边哭一边发泄着心里的不满。
听了夫人的话,李大人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李敬贤啊李敬贤,你真是个孬种,当时怎么就不敢把意见说出来?”
“这个结果一定还有回旋的余地,你快去找人疏通一下,把我们所有的家当都带上,还有我的首饰,全都带上,一定要将吉儿救出来,他那么小,一个人在外面怎么办啊。”李夫人突然紧紧地抓住李大人的手臂,苦苦地央求起来。
李大人依然埋着头呆呆地坐着,并没有任何反应。
李夫人见夫君跟木桩一样戳在那里,怒火“腾”得烧了起来,然后猛地转身像风一样跑回房间。
察觉到夫人的动静,李大人这才抬起头来,他奇怪地盯着房间的门,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一阵“砰砰砰”地翻箱倒柜后,就见夫人提着她那柄柳月刀火急火燎地冲了出来。
“夫人!”李大人大惊失色,立即冲过去拉住夫人的手臂:“我说夫人呐,你这是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