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元一瘸一拐地行走在路人稀疏的大街上,他感受着身上传来的剧痛,回忆着离家出走后发生的种种。
哪怕现在的生活过得糟糕无比,但他也没有后悔过离家出走的决定。
因为,他实在是没法跟那个如同杀父仇人一般的女人住在一个屋檐下,甚至还要被逼迫喊那个女人母亲,这是对他的侮辱。
想到那一夜,那个女人的孩子貌似是赌气离家出走了。
于是,她便如同疯魔了一般,跟父亲打去无数的电话。
当时,三元惊恐地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如地狱恶魔般的嘶吼声,女人威胁着那位平常懦弱的父亲,说什么要是找不到自己的儿子,就弄死他。
三元那时才十岁出头,被吓得瑟瑟发抖,蹲在旁边,不敢发声。
于是,在大雨交加的凌晨。
三元的父亲,便左手拿着手电照明,右手拉着三元的小手,在充满坟头的大路上寻找着男孩的踪迹,哪怕大雨就这样哗哗地拍在他们的脸上也是不管。
他俩一边用手电探寻着那人的踪迹,一边呼喊着他的名字。
可就在,他们不小心踩到一处坟头的时候,三元的父亲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随即用手抹去了脸上的雨水,顺手将三元脸上的雨水也用那粗糙的大手抹去,紧接着,他神色好奇地向三元问道。
“娃儿,你怕鬼不,你看,这地儿那么多坟,你怕不怕。”
说完,他还笑嘻嘻地摸着三元的头,眼神里尽是宠溺。
三元听见父亲的询问,也不知道是被冷成这样,还是什么原因,他的腿在听到这话之后,就抖得更狠了。
于是,他就用胖嘟嘟的小手,往父亲那壮实的臂膀上紧紧一拧,随即气呼呼地说道。
“老汉儿,你再黑(吓)我,我就不理你了嗷。”
说完,三元往父亲的身边又靠了几分,好似只有这样,才能不被黑暗中的邪祟抓走吃掉。
三元的父亲看见三元这副样子,感觉到臂膀上传来的微微痛楚,眼神宠溺无比。
于是 他又好像报复性地往三元那如同落汤鸡的头上,猛猛地揉了揉。
三元本来脸色难看,在感受到到头上传来父亲大手揉搓头发的感觉,心中的恐惧也是少了几分,脸色缓和了不少,多了许多安全感。
正当三元的眼神,往路边一丛丛灌木丛看去的时候,三元父亲的眼神却是越发落寞起来,甚至眼神里的光彩都变得异常黯淡。
可就在,三元眨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他的时候,他又是笑盈盈的,恍若无事一般。
找了许久,三元已经困得不行了,并且冰冷的雨水早已将他的浑身浸湿,他身上有些发烫,好似已经发烧了。
他精神变得越发萎靡,不断地打着哈欠,三元的父亲,在看向三元的眼神里尽是心疼与愧疚,在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开口道。
“娃儿,走,咱回去吧,不找了。”
三元的父亲说完,随即便一把将昏昏欲睡的三元背在自己的背上。
三元两眼沉沉,感觉到父亲的动作,于是熟练的将双手搭在父亲的胸膛上,迷迷糊糊地,有些担忧地问道。
“老汉儿,那你不怕那个婆娘吗,她还说要整你。”
说完,三元将搭在父亲胸膛处的双手锁在一起,生怕掉下来一样。
却只见男子,一时间没有接话,在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却不管三元有没有听见,小声地说道。
“怕锤子……”
于是男子便背着靠在他背上的三元,缓步地走回了家。
……
三元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正在睡梦中的时候,三元就突然感觉身上传来猛烈的摇晃。
不一会,三元就被女人摇醒了,女人脸色惊恐不已,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半个鞋印在女人的衣领处落着,女人慌乱地看着他,随后狐疑似地问道。
“三元,你爸呢,你爸呢,你爸去哪了。”
三元对女人的出现并没有感到奇怪,而是回想着父亲的身影,然后迷迷糊糊地开口道。
“我爸去找你儿子了啊,找了半天还没回来。”
女人听完点点头,于是也不管三元困不困,拉着他便往外走,嘴里说道。
“走,我们去找你爸。”
三元纵使困意浓浓,却也抵不住手上传来的巨力,于是就被拖拽着出了门。
来到外面,不知道时间多久,大雨已经不再下了,空气中弥漫着雨水混合泥土与青草散发出的清香,凉鞋踩在地上让鞋底都厚了几分。
走了没一会儿,就只见女人神色越发惊恐,手也抖得越来越厉害,三元只感觉到那女人抓着他的手中渗出滴滴冷汗,这让三元疑惑不已。
突然,就在三元漫不经心地看着远方未知的黑暗的时候,女人却是不动了,她好似询问般的向三元说道。
“三元,你看见你爸了吗,有没有找到。”
三元听完,疑惑地摇了摇头,就只见女人把手电递给三元,然后说道。
“来,你拿这个再找找看。”
说完,三元就只见女人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脸色铁青,印堂发黑,浑似一个活死人。
三元接过手电,拿在手里,随意地用手电照亮着周围的环境。
突然,一声惊呼从女人口中发出,而三元也整个人愣在原地,如同失了神。
就在前方,一颗粗壮的橄榄树,正孤独地立在一处斜坡之上,而在橄榄树最粗壮的树枝上,一个身穿破旧西装的中年男人正被吊在那里。
……
后来,三元只是呆呆地看着被女人放在地上的父亲,父亲脸色变得铁青铁青的,身上已经没了一丝血色,女人声泪俱下,如同死去的是她的一生挚爱一般,而三元却只是眼神淡漠地看着这一幕。
就在刚才,他们在看见三元的父亲的时候,只是稍微一愣,三元便快步冲向父亲所在,女人紧随其后,三元一边用双手拼命地想把父亲从吊绳上救下来,一边如野兽嘶吼一般对女人吼道。
“打救护车啊,打120啊,快啊,快!”
却只见女人仿若没有听见一般,如同慌乱地兔子一样找不到方向,精神错乱般的呢喃。
“打救护车要钱啊……死了,真死了,月光啊,月光,你怎么真死了……”
三元看着这一幕,眼中也不由地泛起了无止境的仇恨与愤怒,他虽然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这一切,肯定跟这女人脱不了干系。
他疯狂地摇晃着父亲的身体,嘴中发出一声声呼唤,好似这样就能将父亲从睡梦中叫醒。
其实,他也知道,晚了,手上那僵硬的触感,已经说明,来不及了。
没一会,三元和女人将父亲放在地上,女人一直哭个不停,边哭边给所有亲戚打去电话,电话打通的时候,甚至还如同酝酿好一般,哭得更加悲切。
三元看着这虚假的一幕,并不想做声,虽然已经知道躺在地上的父亲,必然已经魂归天外了,但还是试探着学着电视剧里的模样,将两个手指探向父亲的鼻尖处。
在双指接触父亲人中处的时候,心中保留的那一丝丝期待也轰然破灭。
后来,诸如七大姑八大姨的一些甚至连关系都叫不上的亲戚都来了,他们脸上并无多少悲伤,只是好似关切般地依偎在自己身边。
一个与父亲关系算得上好的姑父,叫来了执法队,执法队只来了两个人,脸色有些不耐烦。
他们只是听周围人诉说了大概的情况之后,连三元父亲的尸体都没看一眼,就只是在一个黑色本子上写上寥寥几笔就匆匆离开了。
走时,还不忘将祭奠父亲所用的一直活鸡带走,说是带回去调查。
周围二十余位亲戚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笑着脸将二人送走,希望执法队能好好调查出三元父亲的死因。
可就在他们看不见的那黑色本子上面,此时却是被那执法队在本子上用潦草的字迹写着几个字。
自杀,结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