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陆云起头昏脑涨的从客房出来。
刚走进饭厅，就听芳姨嘟嘟囔囔的抱怨。
年前的这段日子，芳姨回了趟老家，昨晚才回到芸城。
前几天林慕雪打电话给她拜年还说很想她，所以她今天一大早过来做好了早饭，又特意亲自去房间喊林慕雪起床，想给她一个惊喜。
结果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答，推门进去也没见人，被子倒是叠的整整齐齐...
薛婉玉安慰她，林慕雪一早就发了信息，说是公司有急事得去趟外地，过两天回来再好好聚聚。
正说着话，薛婉玉看到了陆云起，急忙招呼他过来吃早饭。
“妈，你们吃吧，我公司有事，先走了...”
陆云起匆匆离开，薛婉玉还想让芳姨给他装点包子路上吃，一回头就不见了人影。
“节后第一天上班，有这么忙吗？”薛婉玉有些不理解。
林家盛走进饭厅，见只有薛婉玉一人坐在桌上，诧异的问“两个孩子去哪了？”
“都说公司有事先走了，” 薛婉玉看着一桌丰盛的早餐摇头，“现在的孩子，根本不把身体当回事。”
陆云起坐上车就给林慕雪打电话，却传来关机的提示音。
他又联系王佳越，得知林慕雪并没有去乐安，也没有什么去外地的安排。
前排的周毅忍不住出声，“起哥，要不要查一下嫂子的行踪？”
最近这些天，林慕雪一直跟陆云起形影不离，她身边那些人暂时撤掉了，不然也不会大清早就找不到人。
“不用了，我知道她在哪。”
陆云起语气凉淡。
能让她在昨晚那种情景下瞬间抽离，肯定是她惦念已久的事。
他已经可以想象，她接到那条消息后，是怎样偷偷摸摸从林家离开，又是怎样赶到机场，坐上去往S国的飞机。
是他奢望太多，竟然以为她会不计前嫌原谅他。
他都无法介怀，又怎能勉强她放下。
S国，林慕雪从机场出来，又连打了几个哈欠。
昨晚悄悄离开林家又辗转换乘直到现在下了飞机，她都紧张的浑身紧绷，生怕陆云起从哪里冒出来，阻止她去找人。
拦了一辆出租车，她给司机看了看邮箱里刚刚收到的那个地址。
这是个小语种国家，她的英语一般，估计人家也听不懂，就没主动献丑。
司机比了个OK，发动了车子。
她眼皮打架，却不敢放松，这个地方有些乱，她一冲动就孤身闯入，心里其实也蛮怕的。
还好司机讲究，把她送到了目的地，下车的时候，林慕雪才发现她连现金都没带多少，更别说换外币，顿时尬住了。
司机见她迟迟不付钱，叽里呱啦开始骂人。
她听不懂，也觉得脏，把身上的现金全拿出来，人家却不肯收。
“我来付，”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纤细的手递给司机几张外币，司机骂骂咧咧上车走了。
她穿一身当地特色的服饰，长发披散，面容有些憔悴。
林慕雪看着对方，情绪复杂，“我以为你会躲起来。”
杨舒雯笑的无奈，“想躲来着，他知道你来的匆忙，让我照应你。”
林慕雪有些惊讶，陆云起居然这么快就知道她来了S国，还真是神通广大。
“坐了一晚上的飞机饿了吧，走，请你吃饭？”
“好。”
餐厅虽小，环境倒是不错，只是端上来的餐食，看着实在让人没胃口。
杨舒雯明显也不适应，每吃一口都要喝水帮助吞咽。
而林慕雪是一点都不想动，她看向窄小的街道，“怎么选了这里？”
“地小人少，生活简单。”
“原来你也喜欢简单的活着，”林慕雪看着女人明显消瘦了的面容，实在不能理解，“杨舒雯，林家到底欠了你什么？”
“吃点吧，味道其实还行，”杨舒雯擦了擦嘴，幽幽的眼神看着她，“至于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只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听完这些，痛苦的只会是你...”
“我要知道真相。”林慕雪语气坚定。
“真相？”杨舒雯笑了笑，“可真相往往都很残忍。”
九岁那年，她妈妈病重，为了治病掏空了家底。
爸爸的朋友中，只有林家盛是世家子弟，家大业大。
她爸爸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向林家盛借钱，每次借到钱回来后都会对她说这个朋友的好，让她记得林家的恩情。
后来，他开始脾气暴躁，夜不归宿，她不知道印象中总是乐呵呵的爸爸为什么完全变了。
只能默默忍受，独自照顾妈妈。
一年后，爸爸突然被抓，据说是在赌场里杀了人，她不愿相信，却毫无办法。
这个时候林家盛出现了，找了保姆照顾她，又帮她妈妈付了所有的医药费。
爸爸被审判无期的那天，妈妈也在医院停止了呼吸。
林家盛出钱帮她妈妈办了葬礼，然后把她带回了林家。
林家盛亲和儒雅，薛婉玉温柔体贴，就连从小娇养的林慕雪也善良可爱，他们把她当做真正的亲人一样对待。
她那个时候觉得，林家人就是她的救赎，暗中起誓以后要报答林家。
毕业后，她进入林氏，本是想着作为二房，为林家盛多争取一些。
虽然有些自作多情，但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不久后，她爸爸在狱中患病，弥留之际却告诉她。
当初在赌场失手杀人的不是他，而是林家盛，是他自愿替林家盛顶罪，只希望林家能善待他的家人。
她不愿意相信，但那是她爸爸的临终遗言。
她试图查证，可是信息少的可怜，很明显有人刻意抹掉了那些过往。
这个时候，有人联系上她，称只要她愿意为他提供一些乐安的内部消息，就可以帮她查当年的事。
她同意了，本来只是想试试，毕竟她自己什么都查不到。
可那个人的确厉害，很快给了她一份详细的资料。
她才知道他的爸爸到底经历了什么。
林家盛看似喜欢舞文弄墨，为人正派，年轻的时候却是个十足的赌徒，不过他掩饰的很好，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遇到薛婉玉后他收敛了一段时间，直到林慕雪出生，薛婉玉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女儿身上，对丈夫关注不足，林家盛又手痒了。
她爸爸去向林家盛借钱，却被他拉上赌场，还欠下巨额债务。
后来，林家盛在赌桌上跟人起了冲突，失手杀了对方。
为了逃脱罪责，林家盛提出让她爸爸顶罪，并承诺会帮他还清所有债务，照顾病妻幼女。
她爸爸答应了。
但她却知道，爸爸是被迫答应的。
如果不是林家盛把他拉进赌场，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就算妈妈的病治不好，她至少还是个有爸爸的孩子。
不至于彻底成了孤儿。
她当时被仇恨蒙蔽，只想杀了道貌岸然的林家盛泄愤。
那个人阻止了她，劝说她与其同归于尽，不如徐徐图之，让林家盛也尝一尝失去所有的痛苦。
所以，她后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毁掉林氏，让林家盛一无所有之后再送他下地狱...
听着对方的诉说，林慕雪却十分恍惚，仿佛故事里那个林家盛是她不认识的人。
她印象中的父亲，会唱歌哄她睡觉，会给她买一切想要的玩具，会红着眼睛心疼的给她擦眼泪，会在妈妈骂她时把她护在身后，会把她举过头顶，会局促不安的告诉她不要早恋...
就像一个完美的父亲，一个疼她爱她，让她从小崇拜的父亲...
这怎么可能呢...
她的父亲是一个赌徒，是害朋友家破人亡的坏人，犯了错还让别人顶包...
“我知道你不会信，因为连我都不敢信，”杨舒雯从包里掏出电脑，“这里有赌场的监控，还有一些照片，你看过就会知道了...”
仿佛在看黑白电影，画面里的人陌生又熟悉。
那是她从未在林家盛脸上见过的表情，放纵，沉迷，醉生梦死...
“这些是哪来的？”即使此刻看到证据，林慕雪依然觉得不真实。
“据那个人说，这些是当时林家的对手搜集的证据，原本想靠此威胁林家，后来被林老爷子收编，就一直没拿出来，至于怎么到了那个人手里，我就不清楚了...”杨舒雯如实回答。
“那个人...”林慕雪无声的勾唇冷笑，“你直接说陆云起的名字就好，绕什么弯子。”
林慕雪垂着眼眸一遍遍看着视频，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过分平静的样子让杨舒雯觉得陌生又可怕，这个被捧在手里长大的小公主，听到了如此颠覆的事，居然还能稳住情绪，小看她了。
“我也是从监狱出来之后，才知道背后帮我的竟然是他。”
杨舒雯也觉得不可思议，“现在想想，那个人之前还警告过我任何情况都不能伤害你，看来他是真的很在意你，可是林慕雪，他既然那么爱你，为什么还要毁掉林氏呢？”
林慕雪终于抬起眼帘看向她，“杨舒雯，你计划的最后一步，是要杀了我爸是吗？”
“呵，你错了，林家盛是我最后要杀的人，我的计划是先毁了你，再让薛婉玉病死，让林家盛尝尽家破人亡后再杀了他。”
杨舒雯目光里是显而易见的恨意，“我早就知道苏焱是同性恋，所以全家人反对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只有我一直在鼓励你支持你煽动你，可没想到你最后却嫁给了陆云起...
更没想到你能救下乐安，陆云起明里暗里让我毁了林氏，却对你听之任之，哈，可笑，因为你，所有的计划全都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