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被绑架的人都知道,最重要的就是要弄明白绑架的人的目的是什么。
而当传送阵白光一闪过后,江也的目的就显而易见了。
许迟迟漂浮在半空中的神魂清楚的瞧见了密林旧亭中独坐的人。
——是洛长宜没错。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明明洛长宜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坐在那里,安静得一批,可总让人觉得有点不舒服,他周身好像围绕着一点稀薄的黑气。
“别来无恙啊,洛长宜。”
江也不再假惺惺的叫一声家主,而是直截了当的叫洛长宜的名字,看似寒暄一样的开场白含着满满的笑意。
他就知道燕阕对洛长宜是不一样的。
当初能为燕阕只身到王宫接她,现在又能独自来谈判。
没想到洛长宜还是个情种。
洛长宜听见了他的话却没有投一点目光到他身上,而是紧紧的盯着怀里抱着人的白织。
……模样是燕阕没错,可却没有半点燕阕的血脉气息。
“她不是燕阕。”洛长宜凝视许久过后笃定道。
那具身体甚至没有生息。
江也挑眉:“怎么会,世界上没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你可以查看她并没有伪装的痕迹。”
江也睁眼说瞎话,许迟迟却被洛长宜的话一惊,这小子怎么能看出来的,总不会是认得她的神魂吧?
可如果识得魂魄又怎么会看不出她是个外来者?
奇怪。
许迟迟心里的想法反反复复,可却不敢多飘着忙钻进了傀儡身中。
毕竟洛长宜这家伙不正常,要是他掉头就走怎么办,那不就没得玩了。
而面对江也的话洛长宜罕见的保持了短暂的沉默。
江也到底在搞什么鬼。
埋伏吗?
那现在大可直接动手了。
如果是要以这样一具不能确定是否是燕阙的身体来作为筹码谈判的话,洛长宜觉得江也大概是脑子坏掉了。
可随着许迟迟的神魂进入傀儡身体,原本面色平和的洛长宜忽然皱起了眉,无外其他,而是在瞬息之间他就感受到了那具身体有了生气。
……以及熟悉的气息。
他忍不住眯起眼仔细的打量起被人抱在怀里只露出小半张脸的女人来。
眉眼弧度,骨骼走向都丝毫看不出端倪,和燕阙像了个十成十。
洛长宜心中犹疑不定,嘴上却道:“不够证明她是燕阙。”
现下人昏迷着被他们控制在手,又不能近身查看,光靠着这远远看上两眼怎么能让人相信,毕竟燕阙现在应该在南禺宫里待着。
江也如果想以燕阙来威胁他,也该拿出点东西证明证明。
江也闻言轻笑一声,手上忽然多出一个物件来,随手一抛就抛到了洛长宜面前的石桌上。
他既然能带着人来就至少有些许的把握,虽然把握不大,但是值得一试。
万一谈不成也还有后招,反正洛长宜来都来了,他今日就不可能再让洛长宜若无其事的回去。
别看这密林当中好像就他们这几个人,实则谁知道那些枝叶遮蔽的暗处藏着多少爪牙呢?
眼见洛长宜一手抓起了那块玉牌,江也不由道:“身份玉牌,这总不能有错了吧?”
玉牌是真的,当初他从燕阙身上薅下来的,洛长宜就是看出花来也是真的。
只不过想要取信于洛长宜这样的人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只见洛长宜指腹摩挲着那玉牌面上却始终不肯多发一言,泄露半点情绪,让人摸不准他到底是信了几分。
早知道这家伙比猴还精比狐狸还狡猾了,要想他信非得把心刨出来表白表白才行。
江也可对他的全心信任不感兴趣。
哪怕他洛长宜只信一分又怎么样,那就赌他对燕阙有十分的上心,百分的在意。
“呐呐呐,如果家主不信的话,那我可就只能毁尸灭迹了。”
“毕竟要是被梧桐台知道我绑了他们的凰主,怎么着也是个麻烦不是?”江也语气戏谑,像是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只是他话一落,抱着“燕阙”的女人瞬间就化出一把利刃架在了“燕阙”脖子上,极薄的刀刃挨着皮肉过近了,剌开一条细小的横向口子。
丝丝缕缕的血迹沾在刀刃上,落进了洛长宜的眼睛里。
那一点浅末的红都不足够流淌下来,只是轻轻的晕开一小片。
又是血啊,洛长宜不禁敛眸。
他一生见过太多血了,正如那道该死的诅咒所咒怨的那样,像为杀戮而生的兵器,没有神智没有爱恨只有血腥和生冷。
重来一次好像也没有改变多少,既定的命运再走一次一样。
如果燕阙再一次的死了,那这一切就真的完全闭合了。
他没有太多的愿望,到如今脑子里隐隐约约的好像也就只有一个不算多强烈的念头——燕阙得活下去。
燕阙是爱他还是恨他都不是最重要的,她活下去才是。
时至今日,他早就失去了冷眼旁观的勇气。
“你要什么?”
终于,他开口了。
坦然的询问江也想要什么,要他以什么东西来交换一个身份存疑大概率是冒牌货的人。
洛长宜不太赌得起,也不想赌一个万一。
所幸他现在有很多的东西,很多江也想要的东西,他可以慷慨的和江也换,就算是换自己一个心情愉悦吧。
江也:“爽快话,我要你退兵。”
放弃大好的局势退兵,那就是相当于让之前的流血牺牲,所有损耗成为笑话。
不止将士,就是平陵川的百姓也会觉得是上位者疯了才会作出的决策。
兴师动众的出兵,在占上风的高处毫无预兆的退兵,这不就是一场盛大的滑稽表演?
令人耻笑。
“好,答应你。”洛长宜不在乎。
江也笑:“还请立誓为证呢。”
他笑得无限开心。
不仅仅因为他诓到洛长宜了,还因为他找到了洛长宜的软肋。
找到了冷硬铁板中间的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