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凰主，小凰主……”
她一副痴愣住只空流眼泪的模样吓得凤七连愤怒情绪都压了下去，忙一声一声的喊她，生怕她被魇住了。
苏烨看她忽然之间就泪如雨下，也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他就说嘛，不应该让他来说的，这下好了，给凰主刺激大了。
许迟迟听得见凤七的声音也听得见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跳声，她试图去擦那些夺眶而出的眼泪，可手一抬起就止不住的发抖，最后只能将头垂下来，双手覆面。
听到方才苏烨那句话时所爆发出的强烈情绪几乎完全吞没了她的理智，让她短暂的陷入了一种对身体失去掌控一样的空茫状态。
许迟迟试着调整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试着让这具身体缓和下来。
渐渐的，那巨大的情绪破洞好像终于被填补上了一点一样，一切都归于平静。
而许迟迟也第一次这么真切的感受到这具身体依旧是燕阙的身体，甚至于燕阙本身的意识还残留在身体中。
看来燕阙从来都没有放下过她哥哥的死。
燕煜，那个像常青树一样永远庇护她的哥哥。他的轰然倒塌，燕阙的世界就破开了一个豁口。
于是燕阙一生都阴雨连绵，没有白昼。
“拿过来，我看看。”许迟迟抹干了眼泪就抬起了头，从苏烨手里接过那些书纸。
白纸黑字，一如既往的整理得很清晰，让人看了就明白，看了都清楚。
许迟迟一目十行，不多时就看明白了所有事情。
原来她之前中的那紫烟是姑获族的一种秘毒，可以让人渐渐的丧失身体原本正常的机能，最后一无所知的死去。
绕迎和伏遐生两个一拍即合，将秘毒改制成了烟雾状，液体状。
伏遐生借着他在南禺宫中行走便利的机会将秘药下进燕煜平时的药膳里，放进燕煜平时燃放的焚香中。
从开始到燕煜不治而亡，用了整整八年。
每次的药剂量都很少，少到根本难以察觉。
到最后呈现出来的就会像外人看到的一样，燕煜的身体越来越差，旧伤不断复发而且越来越难以治疗。
八年啊，多少个日夜。
时间之久，算计之缜密。
许迟迟看到最后甚至都觉得如果没有未卜先知，就是重来一次，燕煜还是会被害死。
就像她一个熟知剧情的穿越者都一无所知的中招了一样。
只不过可能因为吸入剂量过少，没什么明显症状，所以绕迎就上赶着来给她加量来了。
要不是绕迎太小看她，说不定她也会落个和燕煜一样的下场。
这毒，柏翎和医官都看不出端倪，他们还真是好算计。
难怪用得顺手又想如法炮制用第二次。
伏遐生算计是为夺权，绕迎和他合作则更多是因为恨。所以与伏遐生相比绕迎会显得更激进更直接，仇恨是会蒙蔽人的双眼的。
绕迎太想让燕阙死了。
绕迎恨凤凰一族，恨南禺宫，她觉得是因为凤凰一族才会有战火连天，才会毁了晴洲那片沃土，才会让她的修为再难以寸进。
她把她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场战争。归结于凤凰一族。
可明明她都没有参战，而是被很好的保护在后方，参战的是她的大姐，受了无数战伤的也是她的大姐。
但是她看不到，她只看见她大姐在一次又一次的战役中突破修为，得到赏识成为姑获族的少主。
而只有她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原本因为灵气格外充裕被选来给她当闭关修炼的洞府都被毁得只剩下残垣断壁。
有时候恨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并不需要多有逻辑，只是怨恨的发泄口。
这些纸大概有三十几张，是对绕迎全部记忆的记录，许迟迟大概扫了一遍就不想再看，一手将书纸拍在了榻边。
越看她就越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杀意，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要怎么杀了伏遐生，为此连身上的毛孔都好像舒张开了，希望受到鲜血的洗礼。
唯有敌人的鲜血才能浇平那些纷杂情绪。
“凰主，您没事吧？”苏烨见她沉默着不说话，不由有些担心。
他一开始看到这些的时候都觉得触目惊心，何况是凰主。
许迟迟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茬，因为凤七把她放榻上的那叠纸拿走了，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凤七身上。
比起自己，许迟迟更觉得凤七看完失控的可能性更高一点。
凤七对燕煜的感情不比燕阙的少。
凤七看得很慢很慢，过了很久才堪堪看了几页，他抓着纸页的手也越抓越紧甚至把白纸边缘揪出了道道皱痕。
可能是看不下去，凤七最后闭了闭眼把那叠子信纸放回了榻上。
“我其实想过凤主的死和伏遐生脱不了干系的。”
只是没想到伏遐生会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算计凤主了，他利用凤主对他的信任轻而易举的杀死了在残酷战场上一次又一次活下来的凤主。
杀死了那个像保护神一样的凤主。
甚至做的滴水不漏，如果不是小凰主杀了绕迎搜灵，那这一切都还不会为他们所知。
凤主还是死得不明不白。
凤七不知道要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他还是不敢置信，不敢相信凤主就这么死在了这种卑鄙阴招下，想凤主一生光明磊落，却死于阴沟，这是何等的不公。
气氛凝滞难言，苏烨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一时间难受得他汗如雨下。
而就在这个时候凤七说话了：“小凰主，那你也中了那毒？”
他面色如常，看不太出情绪，许迟迟斟酌着点了点头：“毒是姑获族的，此事恐怕还得去一趟晴洲。”
解铃还需系铃人，伏遐生不用想也不可能替她解毒，那就只有前往晴洲了。
“这事不急，急的是伏遐生。”伏遐生不死，别说燕煜难以瞑目，就是燕阕也会魂魄不安。
许迟迟在提及伏遐生这三个字时候的汹涌杀意几乎都要化成了实质。
凤七闻言却是忽然笑了，那种缓缓拉开的笑容弧度乍一眼看上去还有些温和的意思。
“小凰主听说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
伏遐生只不过是赢在了凤主的信任上，除此之外，他的手段不见得有多高明，有多不可复制，
狐族那穷山恶水的地方更不值得小凰主再为他们多费心思。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总得从内部拆解起来才容易。
许迟迟大概听明白了凤七的未尽之语，知道他这是心里有主意了才安了点心下来。
报仇就是动力，在这股动力的驱使下内心的悲伤都会暂时的退避。
最主要的是凤七远比她要了解狐族，更知道怎么对付伏遐生，有凤七筹谋，她要是横插一脚反而不妥帖。
想到这里，许迟迟只能再次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凤七见状又笑了一下，借口有事就推门而去。
苏烨望着凤七快步离开的背影，有些心里发怵，不由道：“凰主，将军他不会有事吧？”
将军要是想凰主这样痛痛快快的哭一场，闹一场还好，这样看上去若无其事的，反而叫人觉得心里发毛。
许迟迟瞥了他一眼，笑道：“你们将军在你心里就这么脆弱？”
苏烨忙摆手：“……没。”
将军怎么可能脆弱，凰主不在的时候是将军一手支撑起了凤凰一族，谁脆弱将军都不可能脆弱。
他只是有些担心将军。
许迟迟边把那一叠纸收进自己的储物袋里，边道：“这事到此为止，切记不要透出任何风声。”
“再有，你帮我去办另外一桩事。”
伪造饶迎被魔物所杀的事情，看样子凤七是没空做了，那就还是得交给苏烨。
苏烨办事还是很靠谱的。
苏烨：“……”早知道就跟着将军一起走了。
凰主一般不找人办事，但是一有那就肯定是不能出一点纰漏的大事，搞得人得绷紧了神经去做，免得行差踏错一步。
但是在其位谋其政，他也不能说不，还得老老实实听差遣。
许迟迟一开始没注意到他有些萎靡的神情就噼里啪啦把自己的计划一气儿说给了他听。
等她说完发现他一副累倦样子好像还没回神的样子才反应过来，苏烨可能是没日没夜的在忙她交代的关于搜灵的事情。
虽说搜灵的有术士，可那些零碎记忆要汇编成系统详细的文字资料还是很不容易的。
……貌似确实也不能得着一个人薅。
这次几次还行，以后事情多了，这么点人确实不够用，得想想办法培养出一支亲卫来才行。
“苏烨啊，这件事你能办妥吗？”
“……能，肯定能。”即使累得快瘫地上，面对主上也得挺足了气说可以，没问题。
“那，辛苦了。”
许迟迟笑着示意他可以走了，苏烨走的时候还不忘把门带上，怪贴心的嘞。
苏烨手底下管着探子团，其实让苏烨来当监察使就挺不错的。
越想越觉得可以，许迟迟当即决定这事可以提上日程安排了，也免得有些家伙盯着那个空位置不放，一天天有事没事就在廷会上明里暗里的提醒她说监察使的位置不能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