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无上真火烧得愈演愈烈,当数不尽的族兵死在烈火熊熊燃烧中化作灰烬一把的时候羌无才隐隐反应过来不对劲。
她听着前线族兵们的泣血哀鸣不由抓紧了轿辇两侧的木制扶手,这和事先说好的不一样,不一样。
“菱离,菱离,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说他们的凰主不过是一只软脚虾吗?!”
可飞悬半空的红袍女子眉眼间满是漫不经心,一抬手间便能轻易收割去她精心培养出的亲卫根本强到发指,火焰的赤红,女子衣袍的暗红还有血色洗涤后此间四处留下的深深红印……
满目的红,红得叫羌无头晕目眩,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他告诉她一切准备妥当,丹穴山已无可阻挡之身,只要她带着族兵拿下丹穴山或是困住丹穴山,从此雀族就再不会是谁的附庸,而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娶她为妻。
一定是菱离,一定是他办事不力没有将遐生的命令执行好。
羌无越想越觉得是,尤其她发现菱离竟然敢完全把她的话当耳边风,连回都不想回一句的时候心下那股无名火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一样砰的爆发出来。
她坐在轿辇上居高临下,菱离站在她脚下整个人都全神贯注的关注着前方战局根本没有意识到羌无精神已经快到了崩溃的临界点,她方才的无能狂怒他听见了,但是根本不想搭理。
小小雀族,战斗力不行也就算了,脑子也不怎么样。
菱离压根没把羌无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这个蠢货不过是主上大计里一点毫不起眼的炮灰而已。
所以当突然抵上他后脖颈的尖刀刺破他外皮传来痛感的时候菱离脸上的愕然藏都藏不住。
“羌无少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敢对他动手?
这雀鸟不会是疯了吧?
“没什么意思,你办事不利,我替他收拾了。”羌无目光发狠,手上动作一点也不客气,她是真的很想杀了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但是她的理智告诉她,这是伏遐生的护卫长,要是杀了他可就不好嫁给伏遐生了。
她不能因为一只臭鱼烂虾毁去了她和伏遐生的情谊。
于是她只能按捺下来,威胁道:“我要你想办法改变现在的局势,立刻马上,不然的话你就陪我的亲卫们一起去死吧。”
她的话里满是狂乱,菱离一时间还真拿不准只能打乱原本等雀族消耗掉凤凰一族部分战力以后他再出手的计划。
咬了咬牙,他拿出了主上给的无极琉璃盏,掐诀驱动便见这琉璃盏化出了七彩的光晕慢慢上升至了和那红袍凤凰一样的高度。
一时间之间菱离和羌无期盼的眼神几乎化成了实质,连悬空而站的许迟迟都感受到了他们对这盏灯的期待。
无极琉璃盏?
许迟迟看着那灯的形制隐隐有些认出来了,那是狐族的族宝,一旦被灯盏吸入其中便足可在片刻间将一个元婴期的修道者化为脓水。
这种东西在狐族可是当传世之宝的,伏遐生会舍得拿出来给一个小喽啰用?
她不信。
那灯盏所绽放出的光芒愈盛甚至有些遮蔽了真火的红艳,渐渐的还生出了虚白的影向她这边扩散而来……
如果是真的无极琉璃盏按她现在这个实力还是应该明哲保身退让才是,但是许迟迟盯着那灯盏越看越不对劲,尤其是真火烧的高涨火星子微微溅到那灯四周时那盏身竟然有些晃动。
许迟迟抿紧了唇,她有些拿不准,但凡她现在可以退她都毫不犹豫的退了,可是不行。
下面是孤军奋战的寥寥族兵们,身后是丹穴山,大长老说不定就在哪里看着。
她不能退。
许迟迟望着那徐徐逼近的虚影掐准时间节点便高高跃起顺势召出了赤羽剑,她倒要看看这盏是真是假。
狠狠挥出一剑,炽红剑身上的繁复暗纹在阳光下泛着乌黑的幽光,剑气激荡竟有横扫之势,而只见白光一闪,在剑身与那灯碰到的霎那灯盏就碎作了四分五裂。
假的,就是假的。
还不等许迟迟心下一喜就被从碎裂的灯盏里飘出的紫烟呛了个正着,什么鬼东西,她猛地往后退放出真火就将灯盏碎片还有那诡异紫雾都烧了个干净。
只是到底还是吸进去不少,明明是从鼻子进去的却让她觉得舌尖都发苦。
这东西肯定有问题。
来不及深想就听下面传来咆哮——“菱离!你敢跑,你家主子会杀了你的,他一定会杀了你!!”
原来是伏遐生那护卫长见情况不对想要丢下雀族独自逃离,看着雀族少主从轿子上冲下来手里握着刀追着菱离砍的样子莫名的有喜感。
真有意思啊,在战场之上她的族亲在为她拼命,她还在做一些完全无谓的事情。
而看见菱离被透明屏障拦住去路无论如何都挣不破的时候就更有意思了。
原来是这样的,原来洛长宜的视角就是这样的。
难怪他每次看她挣扎的眼神都那么无动于衷,原来是因为站在这个角度上看去的时候真的就是自上而下的俯视啊。
羌无和菱离缠斗在了一起,羌无作为一族少主竟然有些处在了下风。
许迟迟觉得很荒诞,很离谱,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看见过这么抓马的事情了,但是到底是为什么他们在战场之上还能窝里斗起来啊?
他们不应该先同仇敌忾把她弄死再说吗?
鉴于他们的脑子是个摆设,许迟迟决定添把火快些结束这场荒诞的闹剧。
一道雷电诀下去,深蓝色闪电便将两人炸开在地。
许迟迟提着剑落下,慢慢悠悠的走了过去,走向的是那个眼下长了翠羽的雀族少主,看着她对自己怒目而视许迟迟反而笑了,笑得恣意多情如二月里的桃花一样叫人觉得绚烂夺目。
她没上妆,可唇红桃腮顾盼生姿。
羌无看着她,第一次认识到凤凰一族的凰主是这个样子的像是她曾经无数次临摹的那副天女像一样的不可比拟。
“杀了他,我放你走。”
她听见她这样说。
菱离此刻已经倒在地上和只待宰羔羊一样了,杀了他?杀了他,她就能活了。
许迟迟看着羌无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迷茫被很厉所代替,看着她捡起刀踉踉跄跄向菱离走去,这下轮到菱离叫唤了。
“主上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一个两个都不会……”
他很吵,还好羌无手虽然抖但是动作快,一刀毙命没让那烦人的声音持续太久。
“好了,一切结束。”许迟迟轻舒一口气,提剑了结了刚想要讨饶离开的羌无。
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敌人。
擒贼先擒王,少主一死,败局已定,那些残存的雀族渐渐明白了束手就擒才是最好的出路。
他们停了下来面面相觑,最后不知道谁最先跪下的,慢慢的血色土地上跪了一地的雀族,而那些站着的凤族族兵则振臂高呼发出一声又一声高鸣声,响彻山间天地。
明明很振奋人心的场景可许迟迟却觉得自己摇摇欲坠,她意识到可能是那紫烟的问题不由强撑着道:“凤凰一族还是以前那个凤凰一族。”所有试图覆灭它的,终将成为这山上养料待到来年长出更多梧桐树来。
耳边再次响起了钟声长鸣。
—— 愿吾族顺天承运,万古千秋。
恍惚中她依稀听见了这样的一声低喃,轻轻的就好像谁对她耳语。
许迟迟拖着越来越沉重的身子不得不招来苏烨处理剩下的事情。
“凰主,这些雀族……”
“按从前惯例处理吧。”
作为梧桐台的君,无论是燕阕的父亲夫越还是兄长燕煜谁都没有做出过牵连一族的事来,那么,今日也该如此。
许迟迟混混沌沌好容易回了自己院子推开门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倒头就躺地上了。
昏沉失神间她好像听见了谁在哭。
—— 哥哥,这次我没有退缩。
是谁啊,哥哥……
许迟迟的意识如沉进了水里,慢慢的再挣扎不起一点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