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小阙昨儿晚上就回来了,你不去看看?”
“……”
他不说话装死,息未恨铁不成钢:“眼巴巴等着,不就是想等小阙回来跟她道个别再走嘛,那就去啊,男孩子家家的这么不爽快。”
前几日他就叫她收拾东西了,说是要走去办些事,只是东西收好了他又一直不说什么时候走,一天天必要去山门口那看看,他那点小心思都要写脸上了,如今小阙回来了他又要拉不下脸了。
真是惯的毛病。
唐沅沉吟半响还是起了身,虽然时至今日他仍然没明白为什么他们之间会突然冷下来,更没有想好等会儿见了燕阕要说些什么。
但是,他已经没有太多时间等下去了,跟她说上一句算是告别就该要走了。
明明六月暑中,他敲门之际指关节碰到冰冷的门却觉得这门上似乎结了一层看不见的冰霜。
唐沅想,一定是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误会,等会儿和她心平气和的说开了就好了。
如此想着他悬着的那颗心也踏实不少,更是为表和好的诚意在门稍开的时候他就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只是这笑还没有停留多久就彻底凝固在了脸上。
来开门的不是燕阕。
男人一身石青色的衣袍,一双狭长眼睛扫过来时如带着料峭寒风,尤其是那双灰白的瞳孔透出无边的森然好像能从中窥见累累白骨。
此人绝非善类。
“请问,燕阕在吗?”唐沅尽力维持着自己脸上的笑不崩盘,可声音却还是不自觉的往下压。
男人收回了目光,微微侧过了身示意他进去,从始至终男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而唐沅走进院儿里就看见她坐在那里捣药,男人很自然的走到她身旁用手指碰了她肩一下她才抬起了头。
“……你怎么来了?”
看到他,她似乎有点惊讶,而她的话更像是在说他不该来。
唐沅想啊,他今天是来和她道别的,不是来生气的,所以他大方一点不和她计较好了。
于是他尝试着笑,可许迟迟看他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只觉得难以言喻。
虽然之前是她脑子抽了莫名其妙发癫,但是他也吼回来了,而且后面她上门道歉他又阴阳怪气刺她,怎么着这事也算是过去了。
他不至于这么小心眼见她回来就来找她麻烦吧?
别搞,她现在真的挺忙的。
还不等许迟迟说话就听唐沅道:“我有事同你说,你有空吗?”
他这么郑重其事,她倒还有些不习惯,愣了会儿才应了声好。
看唐沅的意思应该是要出去说,许迟迟看了眼自己还没弄完的药不由冲洛长夜道:“你就守着药,我马上就回来。”
她也不忍心叫他一个才换血剔骨的人自己捣药,只让他好好在院儿里待着不要乱跑。
“好。”他闻言低低应了一声。
原来不是哑巴啊。
唐沅不远不近的看着他们两个的互动,只觉得他们之间说不出的自然亲昵很碍眼。
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他和她就成了话都说不上的人了一样,明明之前他们两个才是有说不完的话。
许迟迟站起身示意他可以走了,见他目光还是落在洛长夜身上不由出声提醒:“好了,走吧。”
交代好才施施然动身,怎么,那男人是脑子有些缺憾让她这么不放心。
唐沅不无恶意的揣测道,直到她走到他身侧了才堪堪转身走了。
只是一路上他都只闷头走路眼看都要走到演武场那边去了都不见停下,许迟迟摸不清头脑就兀自停下道:“不是说有事说吗?就在这说吧。”
就说个事而已,走那么远干什么又没有谁要窃听。
他们虽说是并排走的但是中间总是有意无意的隔着些距离,现在一停下来这距离就越发明显了,落在唐沅眼里就跟她故意要和他撇清关系一样,不由皱眉靠近两步道:“你还在生气?”
不是,谁生气了?
她道歉都道两回了,到底谁生谁的气啊,他不生她的气她就阿弥陀佛了。
许迟迟可不敢把心里想法说出来免得又踩他雷点只道:“没有啊,都过去那么久了。”
“那你……”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她怎么了?她没怎么。
他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的望着他似乎有些疑惑他怎么不说下去了。
“那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到底只能仓皇改口。
“当然。”
许迟迟嘴上应声心里却在想他说的要说的事情不会就是这个吧?这事其实就是件小事,毕竟谁都有情绪上头的时候,朋友之间互相体谅就好了。
人有两面甚至多面都是正常的,而有所不能言说也是正常的,是她错了,不该去无端猜忌。
暮色苍茫,她的轮廓却在昏沉天色里一点一点的更为清晰,暗红瞳孔里一片平和,唐沅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她身上所发生的某些变化,明明她不过出去半月而已。
“我……要走了。”
她闻言微微偏了点头,他以为她要问他要去哪里,要去干什么,可是他只听见清单声线,不疾不徐。
“未姐也走?”
“自然。”
如此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他在等她说些什么,而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响过去,她只道:“那祝你和未姐一路顺风,咱们……后会有期。”
和风习习,皓月千里,皎洁月华独揽她一身,唐沅望着望着忽而就笑了,乍如天边流散的最后一点亮光一笑过后彻底归于夜的沉寂。
“借你吉言,后会有期。”
天高路远,可是山水总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