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则之做了个梦。
梦中,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面对面同她对话。
和自己内向的性格不同,她霸气张扬,普天之下,没有她做不到的事情,不被任何事物所累,为所欲为。
她总是在笑着,可她并不开心,赤红的眸底藏着化不开的冷寂。
指尖在被血液染红的龍石上一点,少女身影渐渐消散空中。
“给你修好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的路,你自己走......”
耳边是规律的嘟嘟声,周围很吵,车轮声,走路声,叫喊声此起彼伏。
在嘈杂的环境中,龙则之缓缓睁开眼。
“医生,医生,三号病床的患者醒了。”
手电筒的光在眼前亮起,十分刺目,龙则之瞳仁缩了缩。
“意识恢复了,联系到患者家属了吗?”
“送她来的是一名警察......”
护士没说完,贾嘉裕冲进了急救室,一身风尘仆仆,“龙则之,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病床上的少女,穿着病号服,神情麻木,目光呆滞,对着贾嘉裕的话,没什么反应。
“医生,她这是怎么了?”贾嘉裕抬头询问医生。
医生检查一番,看了看床头检测仪的数据,道,“考虑是脑震荡后遗症,住院观察几天,让病人多休息。”
“你和患者的关系是?”
医生见贾嘉裕一身警服,好奇龙则之的身份。
护士道,“他就是送患者来的那个警察。”
贾嘉裕解释,“我是她朋友。”
医生点点头,“治疗费住院费,楼下缴。”
“好嘞。”
拿着大大小小单据,贾嘉裕钱掏的理所当然,没有怨言。
费用缴完,又在龙则之床前陪护,从早到晚。
贾嘉裕闲着无聊,把整个病房的病人和家属都混熟了,龙则之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
“患者头部怎么伤的?”医生询问。
贾嘉裕摇头,“我不知道,我找到她时,人就已经昏迷了。”
她怎么伤成这样,贾嘉裕也很想知道。
“可能脑内有淤血,拍个ct,做个磁共振,再化验一下血常规。”
各项指标都没什么问题,人清醒着却麻木不觉,医生也奇怪,在本子上划拉几笔,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贾嘉裕还是个见习警察,没什么工资,刚缴完住院费,囊中羞涩。
“喂妈,给我打点生活费,先给两千吧...”
“嘟嘟嘟...”
“飞哥,最近咋样,手头宽裕不,借我点钱,不多,就...誒,你好了?不是不是,飞哥我刚不是跟你说话,你方便先转我两千,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改天请你吃饭。”
挂了电话,贾嘉裕惊喜看向龙则之,“你有意识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没,我给你叫医生。”
龙则之拽住贾嘉裕手腕的手松开,缓缓抬起眼皮,嗓音带着刚清醒的沙哑,“多少钱?”
贾嘉裕愣了下,实在是没想到龙则之刚醒就跟他提钱。
“费用我都缴了,你别担心,先养好自己再说。”
龙则之很执着,一字一句道,“多少钱?”
“算上住院费五千多,你真不用操心这个,是我害你涉险,没保护好你,我很自责,对不起,治疗费我包,你好好养病。”
贾嘉裕真的很愧疚,人好好的跟着他出来,却不能完好的给她送回去。
“把钱退了。”
一垂眼,左手还输着液,龙则之就要动手给拔了,右手传来一阵疼痛。
先前没注意,这会儿惊觉右胳膊打着石膏,硬邦邦的,行动十分不便。
“别乱动啊。”贾嘉裕制止了龙则之的动作,将人按了回去。
“你右手手腕骨折,头部撞伤,轻微脑震荡......”
理智告诉贾嘉裕,龙则之此时需要休息,可贾嘉裕实在没忍住,好奇心蠢蠢欲动。
“你还记不记得,你怎么受伤的?在地方灵异局,发生了什么?”
地方灵异局。
这对龙则之而言是个陌生的名词。
在刚刚闹腾后,龙则之对自己身体状况有了个明确的认识。
她受了很重的伤。
只是一个坐起来的动作,就头晕目眩,疼痛乏力,右手打着石膏,连拔针下地都做不到。
真是个废物。
龙则之嘴角溢出冷嘲,她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
从睁眼那一刻,她就醒了,只是不想动,不想说话。
抓不住的梦境就像手中掬了捧水,越是用力,越留不住。
她隐隐记得好像做了个很重要的梦,醒来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回忆了一天,也没记起来。
倒是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刻骨铭心。
被人打到昏厥,没有一丝还手之力,任人宰割。
她恨。
恨自己的弱小。
“人抓到了吗?一个银发,一个一米九......”
病床上,龙则之面色如纸,想比划却抬不起手来,静静陈述两人特征。
“神道中人,不归我们管......”
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声音艰难晦涩,在龙则之失望的目光中,贾嘉裕语噎,满眼愧疚。
龙则之默了默,心中了然,便什么都不肯讲了。
贾嘉裕看在眼里,空余满腔自责内疚。
“对不起。”
信誓旦旦放下话,说什么会保护好她的安全,结果连人怎么伤的都不知道,更别说替她伸张。
神道之人,普通人如何能惹。
就像雨天被雷劈中,不幸身亡。
人们只会感叹受害者命不好,极低的概率被他碰上,哀其不幸,并警醒自己小心些,别犯了什么天怒人怨的错,惹了上天惩罚。
没人会去找劈他的那道雷问个公道,或者是打一架。
人力不及,不能与天抗衡。
神道,就是头顶上的那片天。
他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可望不可及。
人间的规则,条条框框,都与他们无关。
......
龙则之对他失望了,贾嘉裕这么想。
养病期间,她变得越来越沉默,人倒是安分下来,不再总想着出院。
给她带的饭,她也会乖巧吃掉,白天出去走走,晒太阳,努力做着康复训练。
“昨晚查酒驾,一个男人走过来吹酒精检测仪,我说,你没开车吹什么,他说了是哦,人就走了,你猜后头发生了什么?”
龙则之没什么反应,神情冷漠,贾嘉裕接着讲,“结果他过一会儿开了辆车来,还乐呵呵的跟我说,这回开车吹对了吧。”
贾嘉裕讲着讲着,自己乐的不行,“于是,我就把带回派出所了,今早酒醒了,直呼喊冤。”
“......”
“我明天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