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哲的出租屋位于海城鱼水村。
鱼水村是一个有数百年历史的渔村,房屋都由当地渔民所建。
随着海城的飞速发展,鱼水村周围修了宽阔的马路,建了一栋栋高楼,鱼水村在高楼大厦的包围下,显得极不协调。
旧城改造办公室多次想拆了鱼水村,并给出了赔偿方案。
根据赔偿方案,家家户户都能成为亿万富翁,但很多村民都不满足,坐地起价,提出了高出赔偿方案十倍的条件。
旧改办放弃了拆迁的想法,鱼水村成了城中村。
苏慕哲的房东鱼得水,就是城中村的村民,他成天啥事儿不干,靠着一栋七层楼的房租,月入五六十万,过着很多人羡慕的包租公生活,日子如鱼得水,悠闲得很。
鱼得水是个懒汉,懒得房租都不催收,除非有人拖欠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他才会上门去过问一下。
住在五楼574房间的苏慕哲,有三个月没交房租了,电话也打不通,鱼得水决定上门去看一看。
574房间里有一股难闻的味道,从门缝里钻出,臭烘烘的,令人恶心。
鱼得水捏着鼻子,敲了半个小时的门,也不见有人开门。
“小苏……小苏……”
鱼得水扯着嗓子高喊,嗓子都喊哑了,房门始终紧闭。
他叫来开锁匠,打开了房门,赫然发现,一具流着尸水的腐烂尸体,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尸虫在尸体上爬来爬去,苍蝇在尸身上飞来飞去。
鱼得水当场晕倒,开锁匠见得多了,胆子稍微大一些,拨通了报警电话。
警察很快赶到现场,拉起警戒线,进行现场勘查。
鱼得水悠悠醒来,仓惶退出房间,蹲在走廊上呕吐。
法医勘验之后,得出初步结论,死者是饿死的,不是他杀。
根据死者钱包里的身份证,警察查明了死者的身份,他是前首富苏华东的儿子,苏慕哲。
前首富之子竟然活活饿死,令现场警察唏嘘不已。
驱魔师雁孤飞带着苏慕哲,来了574房间。
苏慕哲是魂灵,雁孤飞会隐身,警察看不见他俩。
苏慕哲呆呆的看着尸虫遍身的自己,惊骇得魂不附体。
事实上,他的魂灵早就脱离了那具尸体,成了孤魂野鬼。
苏慕哲想哭,但眼里无泪,想吐,也吐不出来。
他一把抓住雁孤飞,厉声问道:“是不是你杀了我?”
杀了苏慕哲,逼他当徒弟,这是雁孤飞的鬼算盘——苏慕哲如此怀疑。
雁孤飞摊了摊手,“小子,你明明是饿死的,跟我没有关系。”
“才三天没吃饭,就能饿死一个人吗?”
“如果一个人有强烈的求生欲望,十天半月都饿不死,如果不想活了,三天饿死很正常。”
苏慕哲看着小桌上的方便面,松开了手。
他那时对人生已绝望,的确不想活了,桌上明明还有几包方便面,他根本不想泡来吃。
当他饿得头晕眼花,想要去泡一碗来救命时,却只剩下微弱的意识,身子虚弱得无法动弹。
世上仿佛有命运之神,掌控着人的命运,当你想死时,不让你死,当你想活时,偏不给你活的机会。
雁孤飞盯着墙上挂着的一个大沿礼帽,道:“小子,赶紧拜我为师吧,否则,你这个孤魂野鬼,将被老鬼捉到地狱。”
老鬼呵呵笑道:“大雁,我藏在这里偷窥,连警察都看不见,竟然被你发现了。”
苏慕哲一听到老鬼的声音,噗通跪在雁孤飞面前,“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他宁愿驱魔,也不愿捉鬼,只因,与鬼打交道,实在是太恐怖。
雁孤飞面露微笑,“老鬼,阿哲已是我的弟子,你就不要再打他的主意了。”
老鬼连声道:“可惜了,可惜了……”
第一声“可惜了”,声音在屋里,第二声“可惜了”,声音在窗外。
苏慕哲赫然发现,墙上的帽子凭空消失。
一名警察揉了揉眼睛,“咦,墙上明明有一顶帽子,怎么不见了?”
另一名警察道:“张本强,你一定是眼花了。”
“我拍了照片,”张本强打开相机中的相簿,“你们快过来看看,这张照片,墙上挂着一顶黑色的大沿礼帽。”
七八名警察围了过来,看了看相机中的照片,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墙壁,一个个面面相觑。
法医简细妹想起一年前的命案,脸色倏地变得苍白,“574,我去死……难道这间房受到了诅咒?”
张本强笑道:“诅咒是迷信的说法,细妹,你是个法医,怎么也迷信?”
“一年之前,就在这574房间,”简细妹的白脸变得越发的白,“曾发生过另一桩命案。”
那桩命案的死者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职业是站街女。
站街女死后一个月,隔壁房间的租客实在忍受不了臭味,向懒汉房东鱼得水投诉,鱼得水找来开锁匠打开房门,这才发现,站街女已死去多日。
负责检查尸体的法医正是简细妹。
死者身上有十三道刀伤,很明显,站街女是被人用刀残忍地捅死的,尽管已死了一个多月,她依然不肯闭上眼睛。
当时负责现场勘查的刑警赵云,也曾在墙上发现了一顶男款礼帽,那顶礼帽的颜色与款式,与张本强拍摄的礼帽完全一致。
赵云拍了照片,想将那顶礼帽取下,作为证物带回警局,匪夷所思的是,那顶礼帽同样凭空消失。
听了简细妹的叙述,张本强喃喃自语:“难道撞鬼了?”
“撞鬼是迷信的说法,本强,你是个刑警,怎么也迷信?”
简细妹将张本强刚才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
张本强道:“总之,这屋子令人惊悚,现场已勘察完毕,我们撤吧。”
苏慕哲的尸体,被警察装入袋子,送到了医院的太平间。
人去屋空之后,苏慕哲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破产阔少死了,不会有人为他哭泣,只有自己为自己哀伤。
雁孤飞等他哭够了,掏出一把手枪,递向苏慕哲,“阿哲,开枪,打死我。”
苏慕哲大惊失色,“师父,您这是要干嘛?”
“我是史上最失败的驱魔师,”雁孤飞凄然一笑,“我愧对师父,愧对前辈,愧对师祖,唯有以死谢罪。”
苏慕哲大叫道:“师父,您不能死。”
“阿哲,只有我死了,你的魂灵才能附体在我身上,才能继承我的宝物,才能继承伟大的驱魔事业。”
苏慕哲像狮子一般咆哮,“师父,我不要您的宝物,也不继承您的事业。”
“苏慕哲!”雁孤飞厉声喝道:“当驱魔师是你的宿命,你必须肩负这一神圣的使命,如果你玩忽职守,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苏慕哲连连磕头,“师父,求求您,您不要死,您不要死……”
“阿哲,”雁孤飞语气变得和缓,“我刚才喝的酒是毒酒,大罗金仙也救不活了,从今往后,你得代替我活着。”
苏慕哲痛哭流涕,“师父,我不想代替您活着,我宁愿下地狱。”
“我死后,”雁孤飞将枪口塞入嘴里,“你,苏慕哲,就是第一百零八任驱魔师。”
苏慕哲猛地扑上去,想将手枪抢过来,却已来不及了,只听砰的一声枪响,雁孤飞吞枪自杀。
临死前,雁孤飞嘴里吐出三个字——水仙花。
水仙花,或许是一个女人的名字,或许是一种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