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虞放一头雾水的时候,一只巨大的白鹤穿破云层振翅飞来,声闻于野。
那白鹤来势极快,眨眼间已经落到了平台上,自白鹤背上跃下一个头戴逍遥巾,身着天仙洞衣,手持拂尘的道童,对着三人作了个道门稽首。
“愁空山白玉观鹤羽见过后圣、温师兄。”
老者挺直腰板生受了,温尚久和虞放在其身后躬身还礼,人影一闪,那童子模样的人便被虞放箍住了脖子。
“小鸟毛,这么些年没见,个子没长,眼光倒是高了啊!?”
鹤羽嘴角一抽,呛声道:“我这白鹤个子更高,难道还要跟它争个高下。”
他用鄙夷的眼光上下打量了虞放一眼,讥讽道:“我可不像有些人,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嘿?!臭小子,三天不打你,你嘴巴倒是硬了不少。”
虞放捋起袖子就要抽那白羽,那童子模样的人在虞放手下竟然动弹不得分毫,眼见巴掌就要落下,鹤羽大声喊道:“温师兄快救我!这货下手可没个轻重!”
温尚久大袖一挥,虞放的巴掌便高高举起却难以落下,整个身子似乎静止一般。
鹤羽顺势抽身而出,抚着脖子一脸不忿的瞪着虞放说道:“都说儒家子弟最为知书达理,为何会有这么个粗鄙之人,难道没人教他礼义廉耻么。”
中年男子温和一笑,神色从容的说道:“圣人曾言:‘以德报德,以直报怨。’鹤羽,你目中无人在先,恶语相向在后,你让虞放该如何以礼待你?你身为南华真人弟子,修‘虚静观’,当守心斋,听止于耳,心止于符,唯道集虚,如此的心浮气躁,自命不凡,难道这才是道家仪范?”
男子声音不缓不急,鹤羽却如同挨了当头一棒,整张小脸都吓得煞白,恭身连道不敢。
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扶住鹤羽的肩膀,温声道:“论年纪,你长虞放几岁,论天资,你比虞放要高上几分为何,修为境界这些年来却难以寸进。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你该好好反省一下了。”
鹤羽满头汗水,双腿兀自战栗不已,他勉强恭身道:“多谢温师兄点拨,鹤羽记下了。”
褐衣老者笑的满脸褶子,也拍了拍鹤羽的肩膀说道:“好了好了,年轻人就该多些生气,平日里斗斗嘴,打打架无可扣非,骨头硬些也当硬些,就是别伤了多年的情谊。”
一股暖流顺着老者的巴掌自肩膀处瞬间流遍全身,适才那种被当头棒喝到六神无主的余悸瞬间消散,反而暖洋洋的浑身舒泰,心斋久存的桎梏感竟然有了些许松动。
鹤羽心神凛然:“这便是圣人的手段!?”
他郑重拜倒,恭恭敬敬磕了个头,虔诚的说道:“多谢圣人解惑!”
“行啦,起来吧,前头带路,别让他们等急了,到时候再说老头子摆架子,这高帽子我可戴不的。”
鹤羽恭身领命,经过虞放身边时,满含歉意的一礼,反而弄的虞放有些不自在。
几人一同踏上白鹤的背上,白鹤展翅飞起,出奇的平稳。
虞放鬼鬼祟祟的挪至中年男子身边,用心声说道:“牛啊师兄,三言两语就治得他服服帖帖的!不过我也没打算揍他,就是吓唬吓唬而已。”
中年男子闭目养神并未说话,虞放又道:“这家伙目中无人我知道,恶语相向是从哪来的?说句良心话,我可没听到他骂我。”
中年男子神色不变,语气中颇有些无奈的说道:“他说不与白鹤争高下,意思就是不与禽兽比高低。”
“啥意思?”
“唉......积学以储宝,酌理以富才,师弟你要多读书啊。”
“读那么多书干啥,书读多了懂得就多,懂得多了心思就多,太累太累。”
中年男子闻言一怔,笑道:“你倒是跟小师弟心有灵犀,这句话他也说过。”
“哦?”
虞放一拍大腿,喜形于色道:“你看你看,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么一来我对咱这素未谋面的小师弟愈发喜欢了。不过......师尊打算流放小师弟到什么时候?我可不觉得就小雀儿那性子会安安稳稳的给小师弟护道。小师弟很有可能会去找鹿师妹,鹿师妹可是在苍溪境,若是小雀儿撒手不管,这小子危险的紧呐。”
中年男子摇摇头道:“师尊自有考量。”
“行吧,那师兄给我解释下你跟师尊的哑谜呗,遮遮掩掩的好不痛快。”
温尚久忽然睁开眼睛,向着云层深处看去,没一会儿就见云端不远处虚立着三位青袍老者。
其中两位正笑眯眯的向着此处望来,而另外一位则面容严肃,双眼望天,对于师徒三人视而不见。
“哎哟?两位圣人!好久不见。”
褐衣老者主动打起了招呼,一位腰间悬着一箪一瓢青袍老者,笑着拱了拱手道:“久吗,前几天不还与我们其中一人神交辩论,多有骂詈之词?”
褐衣老者瞟了一眼那个面容严肃的青袍人,抖了抖眉毛笑道:“所以说:‘两位圣人,好久不见’。”
“哈哈哈哈,你啊。”
青袍老者伸指点了点褐衣老者,抬头望向其身后,满脸笑意:“哦?尚久也来了,很好很好,若是有暇就来我洞府,咱们可以多聊聊。”
“哎!无暇无暇。若是想聊,不如找老头子我啊,我可是一肚子话没地儿说。”
褐衣老者蹦了两下,企图挡住青袍老者不怀好意的目光。
另外一位鹤发童颜的青袍老者笑吟吟的说道:“尚久,复圣对你青眼有加,不如就此改换门闾,入文庙称贤,享世人香火,我和亚圣亲自为你立像。”
温尚久刚要说话,那个眼高于顶的青袍老者撇撇嘴说道:“好鞍配赖驴。”
“嘿!你这家伙,来来来,你我来大战三百回合!”
褐衣老者一边捋着袖子一边把衣角塞入温尚久手里。
那青袍老者眼皮一翻,把下摆往腰上一别,勾了勾手指:“怕你不成?你过来呀!”
另外两位圣人一边说着:“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一边袖手旁观。
眼见两位圣人就要大打出手,虞放扭扭捏捏的走上前来说道:“三位圣人,你们可以考虑考虑我呀!据说文庙中有不少女夫子,生得秀美可人,修的端庄得体,是不是真哒?大师兄你们哄不过去,我虞放可是不请就能自去的!”
三位青袍老者轻咳一声,互相做了个请的手势,径自御风而去。
褐衣老者给虞放比了个大拇指,整理了一下衣服,也跟了上去。
虞放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去的背影,大喊道:“我是真想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