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闻言揪着胡子,有些心烦。
这十几年来他一直在想办法清除掉小徒弟体内的那缕剑气,可那缕剑气锋锐无比,又有一化千万之能,游于温弋各大窍穴之中,若强行剥离必会伤及小徒弟的大道根本。
大徒弟早在读书之时便温养出两袖清风,一曰风骨,二曰气节,日后成就不成圣则成至。
如今为了自己的师弟却要送出去一袖清风。
全是自己这个当师父的无能啊!
如今小徒弟问的那个问题恰恰符合如今的心境,手心手背都是肉,心疼啊。
“难道真的要拉下这张老脸去找那家伙求上一求?啐,狗日的叶知余。”
胡茬男子伸出手在出神的老者眼前晃了晃,老者嫌弃的把他的手扒拉到一边。
男子又凑上前来,殷勤的给老者捏着肩膀,问道:“老爷子,你俩在打什么机锋呢?什么剑气?什么清风的?难道有人给小师弟暗中下了什么绊子?真是胆大包天!”
他撸了撸袖子,大义凛然的说道:“师忧徒辱,老爷子,你就说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三滥,敢与我招摇宗为难,我虞放定让他腚眼儿开花,一手电光毒龙钻给他来个七进七出。”
老者一脸欣慰,容光焕发,挑动着眉毛说道:“要不说我更疼你呢,为我解忧者小虫儿是也,我很支持你的想法,那人你也认识,就是那峥嵘山叶知余……哎?你去哪?”
话音未落,电光一闪之间,男子已在数十米开外,他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说道:“师尊,你们聊你们的,不用管我,十几年没有回山,这大好风光都想念我了。”
一直沉默不语,没有揭开面具的女子开口说道:“师尊,此次让我们两人回来仅仅是为了胡闹一番么?若是没有其他事,请恕徒儿无礼,这便回峥嵘山闭关去了。”
老者呵呵一笑,丝毫不在意其语气中的不耐,“莫急,此次唤你们回来为两件事,一为百贤大会,二为你们师弟护道之事,况且,修行也要劳逸结合,切莫钻了牛角尖。”
云瑞儿突然开口说道:“哎呀呀,师尊呀,别怪徒儿没提醒你哦,小师弟此次被迫下山,鹿师姐可是毫不知情的哟,他们母……姐弟情深,若是等她回山,见不到师弟再知晓了内情,那……”
老者闻言把脖子一梗:“怎样?她还能弑师不成?咳咳……不过,百贤大会之期时间紧迫,还是得提前作打算了,这样,小狐狸,等我们离山之后琼碧山就交由你来看顾。”
话音一落,老者伸手一抓,一片云彩便落在脚下,径自腾云去了。
“啊?师尊,我是想给小师弟当护道者呀!”
……
春花问柳,隔岸生香。
翠山拥裹的一处山村中间,有一条河流,水波清澈,游鱼成群,两岸上蹲坐着两个村妇,正在浆洗着衣服,河岸远处的小路上,有几个衣衫朴素的孩童正在嬉戏。
“噗通”一声。
一尾鲤鱼跃出水面,溅起水花无数,引的村妇一阵嬉笑。
“噗通”又是一声。
尚有些凉的河水里突然冒出一个男子头颅,他张着嘴巴,大口大口着喘着气,奇怪的是,明明是人在水中,可男子发丝干燥,身上好似有一张透明的膜隔绝了河水一般。
此人正是自琼碧山逃出的温弋。
其中一个面容姣好的村妇与温弋对视了数秒,温弋也有些诧异的望着她,刚想要避回水中,村妇的棒子已经砸了过来。
“哐!”
温弋只觉眼冒金星,头昏眼花,直接沉入水中,没一会儿水中漂浮起一丝血花,紧接着一具“尸体”浮了上来,咕噜咕噜的吐着泡泡。
两位村妇对视一眼,其中那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惊呼一声,转身便要去喊人,却被那个头上包着头巾,脸上带点雀斑的妇人给拉住了。
她眼神惊慌地说道:“你做什么去!”
“喊人救人啊!”
“老姜家的!你不要命啦!”
那雀斑妇人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说道:“这人看着不像寻常人家,若是……若是醒了之后找你麻烦,那可如何是好?”
“那……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许是怕的狠了,面容姣好的妇人双腿都不自然的哆嗦着。
“唉,你想没想过,他要是讹上了你,就你家那个情况,那无异于雪上加霜,沫儿以后该怎么办?”
“那,那……”
提到了孩子,面容姣好的妇人慌乱的眼神恢复了几丝冷静,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同乡,静静的等待着下文。
那雀斑妇人咬了咬嘴唇,小眼睛中浮现一抹狠厉之色,她看附近无人,便咬牙切齿的说道:“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就让他自生自灭!最好再给他一棒子,让他再也醒不过来!”
“不行!”
被称为老姜家的妇人抹了把眼泪,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家里虽然贫苦,但那可不是作恶的理由,若真如你说的做了,那……那跟杀人有什么区别,你先照看着,我去喊人。”
说完,不待同乡再说什么,径直往村里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着救命。
可河边离着村落着实太远,一路根本无人,妇人正焦急万分之时,听到一声让人心安的回应。
“媳妇儿?!咋了咋了?救谁的命?”
只见通往镇上的小路上,一个浓眉大眼,身形魁梧的壮汉正飞速往这边跑来。
待跑到近前,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妇人,见自己媳妇儿并没有受伤,才轻拍着妇人的背说道:“慢慢说,看把你给急的。”
妇人捂着胸口,喘息了好一阵才磕磕巴巴地说明了事情大概。
汉子也没耽搁,把身上的行头往地上一甩,拔腿就往河边赶去,等两人来到河边,那雀斑妇人早已不见踪影。
汉子毫不犹豫地跳入尚有些冰凉的河水,把水中的年轻人捞上了岸,一番折腾之后,这年轻人呼吸虽然平稳却并没有苏醒的迹象,汉子只好先把他背回了家。
此时正值上午,一路之上碰上了不少熟人,大家都上前搭把手,只不过人人看向他们两口子的眼神多少带着怜悯。
等人全散了,妇人有些害怕又有些委屈,踌躇了好大一会儿才抹着泪说道:“我是不是给你惹祸了。”
汉子牛眼一瞪:“你这话说的,咱俩本为一体,分什么你我,况且你砸了他一棒子,又救了他一命,正好扯平,两不相欠!谁叫他没事儿藏水里吓唬人来着。”
“这人看起来像是富家子弟,醒过来之后若是要我们麻烦,我们……我们……”
妇人望着一贫如洗的家,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汉子闻言也有些泄气,不过仍是拍了拍妇人嬉笑道:“媳妇儿不用担心,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呢!再说了,咱家还有传家宝呢。”
妇人哭的更厉害了,“若是他要打人或者告官又该怎么办?”
汉子冷笑一声:“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他要是敢打,我哼都不带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