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碧山,随意峰。
高耸入云的山峰云气环绕,山腰处杏树成林。
一棵枝叶繁茂的杏树下,正躺着一位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
男子面容俊朗,五官立体,身形略显单薄,额头中间有一道浅浅的竖疤。
此刻,男子正枕着双臂,嘴里叼着一截草梗,微眯着眼,目光深邃,透过树叶间隙,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
正当思绪飘飞之时,天幕之上出现了一个光点,那光点越来越大,直至能够看清是一个少女的轮廓。
那少女身穿明黄色襦裙,坐在一轮月牙之上,光洁细致的小腿一荡一荡,随着她的动作,脚踝处的两颗铜铃发出一串悦耳的铃声。
只不过少女胸口丘峦起伏,自下而上难见其颜只能先闻其声。
“哎呀呀,瘦猴儿,在这偷懒么?”
年轻男子轻轻吐出了草梗,缓缓站起了身,躬身施礼道:“温弋见过师姐。”
那少女稳稳的落在男子身前,轻盈的从月牙状灵器跳了下来,微微一弹指,那轮月牙便消失不见。
她个子娇小,只到男子腰间,面覆纱幂,无法瞧见真容,一双异于常人的眸子无不透露着古灵精怪。
少女踮起脚尖伸直了手臂,对着男子挑了挑眉。
男子迟疑了下,只好微微躬腰,少女嘻嘻一笑道:“哎呀呀,几天不见,你是不是又长个儿啦?”
男子任由眼前看似娇憨的少女把头发揉乱,无奈一笑道:“师姐,咱们上次见面已是一年以前了。”
“有这么久啦?”
少女狐疑的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只是算到半途似乎算错了数,便胡乱的摆摆手道:“算啦算啦,就当你说的对吧,山中一甲子,世上已千年了,很容易记错嘛。”
少女如穿花蝴蝶一般,蹦蹦跳跳地围着男子转了一圈,突然伸手拍了拍男子的屁股,娇笑道:“哎呀呀,没想到当年的那个小瘦猴儿如今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了,这要是出了山,还不得迷倒万千仙子?到时候咱们招摇宗开枝散叶,可全指望你啦!啧啧,这屁股,真俏!”
男子臊了个大红脸,没敢接她话茬,默默后退两步问道:“师姐今日怎么有功夫来我这而来了。”
“自然是想我的师弟呀,师弟可曾想我?”
少女一脸娇羞,身子扭捏,一双狐媚的眼睛似乎能滴出水来,可余光看着男子无动于衷的表情,少女的表情显得愈发可怜巴巴。
“原来在师弟的心里,仅仅有四师姐这么一个师姐……想当年,你这臭小鬼还经常去偷看人家洗澡,现在长大了,反而变得生分。”
男子眼皮一阵狂跳,苦笑一声道:“师姐言重了,当年是我年少无知,对于男女之别本就淡薄,误打误撞闯入天水池,有且仅有一次,哪来经常一说,再说了,师弟我第一时间就被你给靥住了,更别提偷看了。”
当年温弋不过七岁,自幼在四师姐身边长大的他,偶听四师姐说起,五师姐不是人属而是妖身,好奇心驱使下,他偷摸闯进了五师姐云瑞儿所在的毓秀峰。
可毓秀峰被云气整个包裹,两米之内难以辨物,所以还是孩童的他只能摸索着前进。也不知走了多久,被阵阵水花声吸引,便循声靠了过去。
谁知那水花之声戛然而止,温弋正惊疑不定之时,恰巧迎上了一双泛着诡异红光的竖瞳。
一瞬间,温弋如坠冰窟,所有的记忆碎片如同活了一般竟然开始自相残杀起来,之后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后来听四师姐说,若不是后来师父和大师兄及时赶到,恐怕一条小命就交代了。
自此以后,他对这五师姐云瑞儿一直敬而远之,十八年来也不过是数面之缘,却不知今日为何会来找自己。
当然,所谓的对于男女之别淡薄一说却是个谎话……只不过穿越这种事儿,说出去又有谁信?
“难不成又有了新花样,准备拿自己做个实验?”
温弋戒备的看了一眼云瑞儿。
云瑞儿“咭儿”一笑,伸长了胳膊拍着男子的肩膀,安抚道:“哎呀呀,瞧把你吓的,就算被你看光了,师姐全当给师弟发福利啦,不会追究你的啦,而且当年鹿呦呦差点要把我给撕了,我可不敢再逗你玩儿了,且放宽心,师姐这次来纯属是路过。”
“宽你个大头鬼……”
温弋暗自摇了摇头,四师姐每次出关必定弄的整个山门鸡飞狗跳,就连自己那只整天耀武扬威的大猫都得夹着腚沟走,根本不得安宁,他可不信这师姐会突然转了性。
正欲开口说话,天边远处突然响起一连串的滚雷声,紧接着整个山头都为之一震,耳边传来阵阵玻璃破碎之声。
两人同时抬头向远处望去,只见天幕之上突兀的出现了一个肉眼可见的缺口,缺口周围一片蜘蛛网般的裂痕,并向外快速蔓延。
云瑞儿神色一变,死死盯着那处缺口,温弋不明所以,有些紧张地开口问道:“师姐,那是什么?这……天要塌了么?”
云瑞儿破天荒有了一丝紧张的神色,她神色凝重地说道:“有人闯山,且来者不善,护山大阵已经破了,你先待在这儿,我去瞧瞧。”
温弋脱口喊了一声“师姐”,却又欲言又止。
此时天空中亮起一道耀眼的蓝光,伴随着一声脆响,护山大阵摇摇欲坠。
云层之上电芒浮现,仿佛整个琼碧山上空似乎置身于雷池之中,温弋的头发不由自主的飘了起来。
而原本雪白的云彩已经彻底变成了晚霞之色,空气中隐隐弥漫着的灼热之感,这让温弋呼吸一窒,缓缓后退了几步。
云瑞儿看了他一眼,神色凝重地拿出两张颜色各异的信符,说道:“师弟,这是两张传信符,一刻钟之后我会传信给你,若是蓝色则安,若是红色,你就立即下山,去寻找四师姐,片刻不能耽误。”
温弋默然接过两张符纸,神色难明地看了云瑞儿一眼。
云瑞儿伸手召出月牙状灵器,轻轻一跃坐了上去,微微一笑道:“师弟,师姐多问一句,按我们招摇宗的传统,成就金丹,就该下山历练,为何你迟迟不愿下山呢?”
温弋垂首不语,云瑞儿不再多言,银光一闪,便消失不见,耳边空余其空灵的声音:“心可逸,形不可不劳;道可乐,身不可不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