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归林军大将军纪苍,我二哥是御林军左统领纪子微,我祖父是开国功臣,我爹更是皇上微末之时的挚友,这些你都不知道?”
说起自己的家世,纪子行洋洋得意。
宋欢清后知后觉地露出崇拜之色:“你是纪苍大将军的儿子?”
宋欢清读过《大越志》,知晓纪苍是何等英雄人物,他年仅十五岁时就能上阵杀敌,跟随他父亲打退元军,定国安邦,曾取得过赫赫有名的南海战役。
纪子行弯起唇角:“当然。”
正当她得意洋洋之际,就见本应该对他充满崇拜激动的宋欢清,竟突然冷了脸。
“你真的没说谎?”宋欢清略有几分怀疑。
“我骗你做什么?你要是不信,随便找人问一问,大家都知道的。”纪子行回答。
宋欢清微微眯起眼睛:“作为纪大将军的儿子,你是怎么混成现在这样的?”
纪子行:“……”
纪子行怒了,他瞪着一双眼睛:“现在这样怎么了?这也是我凭本事混出来的,我念在你年幼无知,童言无忌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去去去,赶紧干活去!懒得跟你废话。”
宋欢清非常听话,起身就走。
绕着桌子走了一圈,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转身就往外走。
纪子行站在后面叫:“诶诶,你干嘛去?”
宋欢清头也不回:“我的事儿干完了,我下班回家!”
当谁没有脾气的?
平日里也只是觉得他算的慢,反正自己多算点也不累,但若是他把自己的帮忙当成理所当然,她可就不干了。
纪子行冲着宋欢清的背影翻白眼,不帮忙就不帮忙呗,她没来之前,不也都是他自己做的嘛。
谁离了谁不行啊?
好吧,他现在已经被宋欢清惯坏了,他离了她真不行。
纪子行埋头苦干一个时辰,头昏脑涨地抬头看了看,还不如宋欢清半个时辰的战绩。
郁闷的纪子行,在第二天一早就提着纯肉馅的大包子和豆浆等在了门口。
“宋欢清,还没吃早饭吧,我给你带啦!”
纪子行热情洋溢地冲宋欢清笑,笑得那叫一个真情实感。
宋欢清这人向来很有原则:“看在包子的份上,你说我年幼无知的事儿,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宋欢清和纪子行往里面走,突然听见院子里有两个士兵正闲聊的声音。
“真是搞不懂,户籍有什么好驳查的?人家里长、村长、县令什么的一级级统计的好好的,咱们干的这事儿不是多此一举吗?”
“我也没弄明白,反正上头让咱们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呗。”
纪子行听见这话,突然转着眼睛看向宋欢清,问道:“宋小先生,不如你给他们讲一讲?”
看他眼中流光闪烁,就知道他是在故意考宋欢清的。
宋欢清倒也不在意,当即停住脚步,对那二人开口解释起来。
“常言道,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维持一个国家,往往比占领一个国家更难。”
“我们大越建国不久,任何新生的王朝想要延续下去,首先都得搞清楚人口数量,把流民往回赶,赶回到田地里去,固定税收的基础。”
“我知道你们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将田地确量如此精准,因为确定了田地数量,税赋也就有了出处。确定了人口数量,徭役也就有了来源。”
“国家掌握了这两样,就不愁长治久安。”
“而想要做到这两样,需要的不只是行之有效的户籍制度和律法,更需要我们这样的驳查队,如此,才能最大程度的确定这一套政策不出错,才能让皇上看清楚我大越天下的真实情况。”
宋欢清说完,微微顿了一下,随即道:“我们测量的每一个数据,填报的每一个数字,对皇上、对大越,都是极为重要的,你们和我,都非常重要。”
两个士兵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却万万没想到,他们做的这点事情竟然还有这么深远的意义。
好似有一股热血突然涌上胸口。
他们并非每日在虚度光阴,原来,他们现在做的事情,并不亚于在战场上与敌人厮杀。
他们只是换了个方式守卫这片疆土。
“多谢宋大人点拨,我们往后定当兢兢业业,认真工作。”
两个士兵当即抱拳,冲宋欢清这样一个小人儿抱拳行礼。
宋欢清微笑着还了一礼,继续往里面走。
而真正被宋欢清这一番话震惊的人,却是纪子行。
他以为,她最多就是精通算学,比之寻常女子要聪慧一些。
可她今日的一番话,却令他刮目相看。
更似有什么东西,在他浑浑噩噩的生命中划开了一汪清泉。
他自幼顽劣,被他爹丢到这里来,或许并非只是嫌弃他,或许……他爹也是希望他能为大越做些什么,希望他能有所为?
“诶,宋欢清,你看这只狼毫笔怎么样?我行及冠礼时,我二哥送我的,这次我带过来了,送给你吧。”
从这日起,纪子行对宋欢清表现出了更多的热情,什么狼毫笔,什么寒台砚,什么孤本残卷的,但凡他能搜罗到的东西,一股脑地全都塞到了宋欢清的怀里。
即使宋欢清拒绝,他也乐此不疲,更甚者直接跟着宋欢清回了家,硬是要把礼物送给她。
这份强硬的友谊,着实令宋欢清有些消化不良。
但与此同时,也让她感受到了暖暖的温情。
这天,也不知纪子行是从哪儿搜罗到了一本山水画册,说什么都要送给宋欢清,还说他是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
奈何宋欢清确实博览群书,可她对画作并没有什么研究,着实欣赏不来。
宋欢清婉拒道:“这般精贵的画,应该寻得知己之人,我不懂它,便是浪费了它。”
纪子行不听,直接送到了她家里。
正巧,宋东今日刚从水渠工地回来,一身尘土,远远地看着门口处推推搡搡的俩人,宋东的脸“唰”地就黑了。
这是走了一个韩昔,又来了一个什么东西?
大庭广众之下,还敢强抢民女了?
看他不打死他个龟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