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那疯子来到东大河边上,清点完毕他托人从乡上买回来的青石料后,拿出铁锹、尺子、大锤、锥子、水平仪等一系列工具,这就开始动工了。
“爹?为啥选这儿?”
宋欢清知道这地方是她爹经过了数日勘察过后选择的地方,不是距离他们村子最近的河边,也不是河水宽度最窄的地方。
问到他的专业之时,宋东的眉毛可就扬起来了。
“此地乃是为父根据他人多年的实践经验,经过我严格周密的勘察和比较后,最终确定的两岸最为平直的地方。”
“看见这里的土了没?这儿的地层是由河水冲击而成,底层表面有粗砂层,下面是细石、粗石、细沙还有黏土层。”
“没有比这儿更合适的地方了。”
宋欢清十分捧场,不要钱的夸奖顺着嘴角往外蹦。
“穿越谁最牛,必须是我爹!”
“建桥谁最棒,还得看宋东!”
宋东尚且没有褶子的脸,笑得万分灿烂:“那必须!”
麻子脸嘴里叼着根杨树叶杆子过来看热闹:“我说还得是咱们大东哥大气,为了咱们摘云岭父老乡亲自掏腰包修大桥,要是成了这可是名垂千古的大好事,我也想出一份力。”
宋东嘴巴往旁边使劲儿:“那,把那块石头帮忙搬过来。”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把欢清这丫头送我当个童养媳,你欠钱的事儿我帮你摆平。”
麻子脸无比自信,他拍了拍自己的皮包骨的胸脯:“我马十六的本事,十里八村谁不知道?你信我,我……诶?诶诶诶!你敢拿石头砸我?这么大块石头,你疯了!我我我操,你真下手啊!你个死疯子,你给我等着!”
“等你姥姥个腿!”
宋欢清捡起石头跟在后边追。
别看这小身子板又干又瘦,丢起石头那叫一个稳准狠。
次次都能砸中他的脚后跟。
麻子脸狼哭鬼嚎地跑了。
回来时,宋东还对宋欢清刚刚扔出去的石头表示不满,应该砸脑袋的,怎么只砸脚后跟?
一语惊醒梦中人:“对哦,应该让您来扔的。”
宋东问:“为啥?”
“因为您是疯子啊!”
宋东飞起一脚踹过去:“没大没小,人家骂我是疯子,你也跟着骂?”
宋欢清小屁股一扭:“诶?踹不着踹不着,嘿嘿嘿。”
宋东被逗笑了,嘴角一咧,凶父的气势瞬间荡然无存:“别贫了,去干正事儿去。”
“好嘞!”宋欢清应了一声,背着筐往河边走,想试试看能不能捞两条鱼。
三秒钟后,好像刚刚被砸了脚后跟的人是她一样,连滚带爬地远离了河边。
“不行爹,水好像要吃我。”
宋东看笑话:“哈哈哈哈哈,怂样!”
“您不怂,您来!”
“我来就我来!”
半分钟后,宋东哆嗦着腿:“快快快,拉我一把,哎呦我的老天爷。”
他也不成。
毕竟是淹死过一次的,身体对这条河水本能的恐惧。
喘匀了气,宋欢清拍着她爹的手臂安慰道:“没事儿,怕水咱就不试了,等建好桥,我带着你和我娘一起走。”
“那我还得谢谢你?”宋东扭头,心想,也不知道这桥是谁建的。
哪成想宋欢清丝毫不知谦虚,摆着手表示:“不客气不客气。”
只教宋东感叹,他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玩意儿来?
父女二人回去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刚到家门口,就听见了屋子里格外热闹的声音。
“倒也不是我们狠心,可大家这日子都不好过,本来东子是咱们摘云岭唯一的秀才,都以为能给孩子启蒙,才把孩子送来的,可你说现在……唉,当初我们可是交了三两银子的束脩呢,你看钱能不能给我退回来?”
“我家俩孩子,可是交了六两银子呢,必须都给我退回来。”
“我们也是来退钱的。”
“还有我……”
宋欢清扭头看向自家老爹,不太清晰的记忆中,猛然想起这么一回事儿来。
对,他爹还是个秀才呢。
他爹还是摘云岭唯一的教书先生呢。
这可真是……大事不妙啊!
钱都拿去建大桥了,怎么办?
“没办法了,拿女儿去抵吧。”宋东叹了一声。
宋欢清眼皮不安地跳起来:“什么?”
不会是要上演卖女抵债的情节吧?
还不等宋欢清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宋东提着后脖颈到了屋里。
“大家来得正是时候,我正好有个消息要和大家商量,以后,教书的事儿就交给我家欢清,她从小受我熏陶教导,两岁能文、三岁能写、六岁时候就已经出口成章,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学业这方面,早已不知超过我多少,乡亲们,把你们的孩子放心交给她,没问题。”
问题大着了!
一个小丫头片子,谁能信得过?
宋欢清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不是要卖她。
“真是疯了,退钱!我跟你这个疯子废什么话,退钱!”
一人声起,众人附和。
“退钱退钱!”
“先退我的,我家老娘病了。”
“先退我的,我家老母猪要生崽了!”
嚷嚷着先退的两个人打起来了。拿谁家老母亲和猪相提并论,打不死这混账东西。
“你们别打了,钱是退不了的。”
宋欢清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已经爬上了凳子。
什么意思?还想赖账不成?
宋欢清举起三根手指头保证:“叔叔伯伯、奶奶婶婶你们放心,虽然我爹现在一心铺在建桥上,但我可以代替我爹来教书。并且我有信心可以比我爹教得更好,我知道你们不信,择日不如撞日,我给你们背一篇《岳阳楼记》吧。”
不等众人应话,宋欢清已经开始了。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
宋欢清背得气宇轩昂,一屋子人都怔住了。
什么什么春?什么什么年?
听不懂,一个字也听不懂。
但确实是学堂里头之乎者也的那堆玩意儿。
众人不懂,集体沉默。
“我再来一遍珠心算口诀,二下五去三、三下五去二、四下五去一……”
傍晚的空气越发的安静下来,尤其是宋家这两间房,只能听见宋欢清清脆不停的声音。
她终于停了下来,喘了一口气:“我再……”
“够了,够了够了,哈哈哈哈,咱们小欢清还挺厉害的,你爹现在不能教书了,换成你也不是不行,但我们可都是冲着你爹来的,你说这……总得有个说法吧?”一位包着头巾的老伯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