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晨鼓喧闹,无极宗也好,仙门也罢,旧事归于昨。
自阿尘离去,九溪已昏睡七八日,偶尔如噩梦入心,呼喊阿尘的名字,却始终不曾清醒。
阿星守在他的床边,不眠不休,也足足七八日。
“阿星!”
时隔月余,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亲切又带着些许担忧。
门外空空,阿星怀疑自己太过疲乏,出现了幻听。
唉!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打断了阿星的叹息。
阿星刚起身,想着去门口看看,忽觉头重脚轻,一个踉跄,面朝地面摔了下去。
还来不及去想是否会毁容,就跌进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
“阿星,阿星,怎么样?没事吧?”
那声音像山间小溪,像春风细雨,极温柔,极让人安心。
阿星脑袋一片空白,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对着朦胧映着的纤姿身影,挤出欣慰一笑,轻声细语,“凌歌,你回来了啊!”
“嗯!我和流风回来了!”
沈凌歌细心擦拭着阿星额头的汗珠,手中丝帕扫过鼻尖,兰花的幽香,沁人心脾。
忽然觉得像是有了依靠,阿星整个人放松下来,身子一软,便沉沉昏睡了过去。
朝阳洒下万道金光,透过山涧、林间,描绘着山河万里。
阴雨连连好几日,终于迎来了晴朗。
阿星懒懒地翻了个身,一瞬间感觉手背刺到了什么,她本能的抽回,却被刺的更疼。
什么东西啊?
阿星心中一阵烦躁,埋怨不知名的东西扰了她的清梦。
她皱了皱眉,揉着眼睛,嘴里嘟嘟囔囔。
“栖梧……栖梧……”
阿星喊了两声,才反应过来。
“真是猪脑子,我怎么能睡着呢!”
她一边责备自己一边起身准备下床。
从床上坐起来的瞬间,她才看清,自己的手被九溪紧紧握着。
阿星四处看了看,又使劲眨了眨眼睛,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阿星的手背挨着九溪的脸,她凑近,轻抚着九溪长满胡茬的脸。
短短数日,他竟然瘦了这么多,身上也似乎褪去了少年的稚嫩,反而平添了几丝沧桑与无奈。
“我该怎么办?去哪里,才能找到治愈你们心中的伤口的灵药呢?”
阿星抚摸着九溪耳鬓生出的数根白发,看着腕上黯淡无光的桐花手链,自言自语,如同利刃穿心,比自己后背蠪侄留下的伤口更疼。
她的眼泪如珍珠一般,一颗接着一颗,不受控制的啪啪啪往下掉。
夺眶而出的滚烫化为冰凉,一滴一滴落在九溪的脸颊。
九溪下意识松开了阿星的手,摸了一把脸颊,湿哒哒的。
阿星连忙背过身子,手忙脚乱地擦着泪痕。
“小凤凰,你……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没事没事!”
阿星赶紧转向九溪,强颜欢笑道。
然而,在对视的瞬间,从九溪眼中透出来的小心翼翼的关怀,如洪水猛兽一般,刹那击溃了阿星心底刚刚筑起的堤岸。
她扑进九溪怀中,紧紧抱住他,哭得梨花带雨,“你,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好多天,跟你说了好多话,你就是不醒来!我好害怕!我怕……”
她……她说她害怕……
那个倔强、不服输,不会轻易掉眼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凤凰,如今像个小孩子一样,泣不成声。
九溪心中一惊,传来一阵心疼。
“别怕,我在,我在,乖,不哭了……”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小凤凰,真的对不起!”
九溪温声细语,像哄孩子一样哄着阿星。
明明他已经那么疼,却还是想要成为阿星的护罩。
九溪,我会陪在你身边,一直一直都在。
阿星在心底暗暗许诺。
伤心过罢,阿星才想起来看到沈凌歌的事情。
“九溪,你有没有见到凌歌?”
“嗯,她和木流风此次前来,是代表蓬莱宫参加无极宗新宗主继任之礼。”
新宗主?
扶风谷一战,看似风起微波,实则暗流汹涌,伤了本里,对他们几人而言,对无极宗而言,皆是如此。
至亲之人的背叛,挚爱之人的离世,对贺千山,或许都是一生无法治愈的伤。
天下苍生与至亲至爱,这一生,贺千山从未后悔选择前者,但是,若能够再回到少年时,他定会成全青黛与谭烛,也想要觅得一人,一世不离。
贺千山不负仙门众望,玄羁剑归位,他已无心权势地位,只愿余生独居馨兰小院,永久避世,非死不出。
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
无极宗已无神器玄羁剑,使命已达,功成身退,贺千山退位,传位于独子贺青崖。
贺青崖年纪尚轻,却极具灵根,天赋异禀,却不卑不亢,脚踏实地,继任无极宗宗主,亦是众望所归。
一晃半月时光已过,他们谁都没有勇气踏入阿尘生前所住的房间。
尘埃落定,过去的事情,或好或坏,总要面对。
九溪和栖梧不敢面对的事情,阿星愿意帮他们去面对。
阿星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门,仅仅半月,阿尘的房间已落上了一层灰尘。
阿星径直走到床边,蹲下身子,一眼就看到了阿尘放在床下的包袱。
她伏低身子,拉出包袱,拍了拍尘土,又走到桌前,吹了吹桌上的灰尘,将包袱轻轻放在桌上。
打开的刹那,两封书信掉落出来。
“九溪,快进来!”
九溪犹豫片刻,最终迈出了脚步。
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还有那句“兄长亲启”,九溪的双手止不住得颤抖,喉咙里堵了石头一般,无法呼吸。
阿星没有说话,扶着他坐到床边,拿了另一封写着“栖梧”的信,默默走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阿星,九溪他……”
房间外,沈凌歌和木流风急忙上前关切道。
阿星摆了摆手,小声道:“让他自己待一会儿吧!”
相比言语苍白的安慰,此刻的九溪,或许更想在充满阿尘气息的房间里,一个人静一静。
阿星明白他,理解他。
看了看阿星手中的书信,委婉道:“流风,凌歌,这两日,你们也辛苦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木流风知道阿星还有事情要做,于是抢在沈凌歌之前开口,“我和凌歌已经决定跟你们一路同行,近两日赶路确实有些累,我们先回去休息,有需要你随时来找。”
沈凌歌自然明白木流风的意思,便不再多言,轻轻握了握阿星的手,以示安慰。